007、傳燈

  若山微微歎了口氣,他很有耐心地又換了種方式解釋道:“我也會出門啊,假如我不在的時候,發生這種事又該怎麼辦呢?今天伯壯、仲壯他們表現得就很好,假如不是那只大鳥實在太厲害,換做一般的猛禽咱們早就被打下來了。”

  綠蘿仿佛明白了,點著頭道:“哦,是的,族人們都應該鍛煉怎麼狩獵。”然後又捏著小拳頭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比伯壯和仲壯還能幹,也能把那壞鳥打下來!”

  若山點頭微笑道:“很好,有志氣!”

  而虎娃與盤瓠在旁邊的小屋裏吃得正歡,雖然聽見了山爺與綠蘿在說話,卻沒有理會綠蘿說出了怎樣的豪言壯語。這日天黑之後,族人們又都回屋睡覺了,虎娃卻有事跑到若山屋裏,驚訝地發現山爺正在擺弄一件他從沒見過的東西。

  山爺取出了一個平時盛水的陶碟,陶碟裏裝的卻是火麻籽榨出的油,然後將一根草莖一半浸入油中、另一半伸出碟沿外。這種草莖的內部纖維很密實萱軟、吸水性非常好,能將火麻油都吸透其中。然後山爺取出燧石以火麻絲引火,點燃了草莖。

  草莖並沒有迅速地燃燒,頂端升起了一朵火苗,昏暗的光線將整個石屋中的東西都隱約照亮了。虎娃看得是目瞪口呆,驚訝的問道:“山爺,這是什麼?”

  山爺答道:“這是燈,用火麻油點的燈!”

  這是虎娃第一次知道世上還有“燈”這種東西,它竟如此神奇。虎娃知道什麼是火,火堆可以在黑暗中發出光和熱,人們可以圍著它唱歌跳舞或者取暖,但這與“燈”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燈就是照破黑暗的那一點光明。

  他由衷地讚歎道:“山爺,您真了不起!”

  若山族長苦笑道:“不是我了不起,而是我曾在山外見過燈。真正了不起的另有其人,可惜我也不知是誰。”

  山爺的謙虛卻更令虎娃覺得他神通廣大、幾乎無所不知。虎娃看著那神奇的燈又說道:“碟子、草莖、火麻油,村裏都有、我都見過的,卻想不到它們原來可以變成燈!”

  若山點了點頭,似是自言自語道:“世上原先並沒有燈,直至有人創造了它,然後才有了一種名叫燈的東西。但無論人們清不清楚什麼是燈,將碟子、草莖、火麻油這麼用,它就會出現,然後可以給它起一個名字,比如叫做燈。

  也就是說,在世上根本沒有燈之前,其實燈已經存在了,只看人們知不知道它,又能不能發現它、點亮它。如此看來,這世上的萬事萬物在沒出現之前,其實都早有其存在的道理,否則它們就不會出現。萬事萬物之間的玄妙、無論我們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它就一直在那裏。”

  這番話對於虎娃顯然太深奧了,今天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太多的震撼,山爺先是在淩晨隔空定住了那只巨大的怪鳥,天黑後竟然又點亮了一盞燈!在虎娃的眼中,山爺儼然已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他雖聽不懂山爺究竟在說什麼,卻將山爺方才所講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印入了腦海中。這並非一個孩子刻意要記住什麼,而就是自然留下的幾乎不可磨滅的印象,就像他第一次看見的這點燈光。然後虎娃又問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您今晚為何要點燈?”

  山爺看著燈光若有所思道:“因為我在想,怎樣才能知曉萬事萬物間的玄妙、明白我們前所未知的東西?這就像在黑暗裏點亮一盞燈光。”說到這裏,他仿佛是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在與虎娃這樣一個孩子說話,又笑道:“天都黑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虎娃這才想起正經事:“盤瓠睡不著,總在那裏直哼哼,可能是傷口很疼。您有什麼辦法讓它不疼嗎?”像這種事通常應該去找水婆婆的,可是水婆婆已經休息了,而山爺就在旁邊、屋裏還有動靜。

  若山起身從屋角的一個陶罐中抓了一把東西,遞給虎娃道:“讓盤瓠吃了這些,它就能睡著了。”

  虎娃張開一雙小手小心地捧住,在燈光下看了一眼,認出這是去了殼的火麻籽仁,聞氣味已經是熟的。族人們通常都是直接嗑食火麻籽,味道很香,只有在需要專門榨油的時候才會先去掉殼。火麻籽吃多了可能會頭暈,但族人平時每次分食的火麻籽,還不至於引起頭暈。

  虎娃好奇地問道:“山爺,火麻籽除了榨油點燈,還能給傷口止疼嗎?”

  山爺解釋道:“這種東西每次吃一點是沒事的,但是吃太多了人就會發暈。至於止疼,是因為我特別處理過,倒不是普通的火麻籽都可以這麼用。”見虎娃還捧著火麻籽仁站在那裏,他又問道:“你還有別的事嗎?”

  虎娃拿到了東西並沒走,當然還有事,他仰著小臉,帶著滿是崇拜的神情很突兀地問道:“為什麼那只怪鳥能隔空抓走東西,而紅嘴隼、林梟卻不能,是因為那只怪鳥特別大嗎?”

  若山怔了怔,這才答道:“那倒不是,只有因為它有很特別的本事。”

  虎娃:“和林梟、紅嘴隼不一樣的本事嗎?這種本事就是能隔空抓東西嗎?那樣的怪鳥都有這種本事嗎?”

  若山:“也不是這樣的,那種鳥叫白翎蠱雕,但並非所有的白翎蠱雕都有這種本事,它很罕見。說不定有的林梟或紅嘴隼也有這種本事,但同樣非常罕見。”

  這種事情是很難向虎娃解釋明白的,哪怕與一個成年人都說不清,但虎娃卻點著小腦袋很認真地答道:“哦,我明白了!”

  若山反問:“你明白什麼了?”

  虎娃:“我本來還想問——為什麼您能定住那只怪鳥,別人卻不行?原來是族長也有特別的本事,而村裏別的人卻不會!是不是這樣啊?”

  若山又怔了怔,點頭道:“是這樣的。”

  虎娃:“可是怎麼才能有那種本事呢,是不是要當了族長才行?”

  若山連忙又搖頭道:“不是的!我先學會了、煉成了,然後才當了族長。”

  虎娃:“為什麼您能學會這樣的本事,而村裏的別人卻不會呢?要怎樣才能學會呢?”

  若山想了想才答道:“這不是一般人天生就會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學會的,還需要天賦和運氣。它就像點亮了一盞燈,黑暗中別人原本看不見的東西,你卻看見了。”

  虎娃:“哦,我明白了,要會點燈才能學會這種本事。”

  若山哭笑不得道:“也不是說會點燈就能學會它,這只是一個比喻,懂嗎?比如我們說一塊石頭的樣子像雞蛋,這就叫比喻,但石頭不是雞蛋。……算了,你還太小,等長大了就會明白的!盤瓠又在哼哼了,你快回去吧。”

  族人眼中幾乎是無所不知的族長山爺,此刻在虎娃的連番追問下也快招架不住了,趕緊打發這孩子回去。虎娃走後,若山仍坐在石桌邊靜靜地看著那一點燈光,伸手又將那截充作燈芯的草莖往外撥了撥。

  一個苗條的身影走了進來,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者是水婆婆。她坐到了若山對面,輕聲問道:“你今晚為何要點燈?”

  若山仿佛早就知道她會來,並無半點驚訝的神色,視線離開燈光落在她的臉上,輕聲答道:“因為在燈光下能看清你的樣子。”

  此刻虎娃已經喂盤瓠吃完了那些火麻籽仁,盤瓠不再哼唧、很快就暈暈乎乎地睡著了。而虎娃想著剛才山爺說的話,他好像有點明白什麼叫比喻了,但其他的事情又好像更糊塗了。他倒也沒什麼多餘的心思,只是想想而已,感覺比盤瓠還要暈乎,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若山和若水說話的聲音很小,虎娃並沒有聽見,他也不知道山爺今晚點燈其實是為了等水婆婆。若水問了若山與虎娃一樣的問題,可是若山給出了完全不一樣的答案。假如虎娃聽見了可能會感覺更困惑,水婆婆長什麼樣子,難道山爺不清楚嗎,還要特意點燈看?

  就算山爺想看,又何必黑夜裏點燈費油呢?大白天看得多清楚啊!像這樣的困惑,等到他長大成人後,也許自然就會明白了;但山爺回答他的那些話,在這蠻荒之中,世世代代無數族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有答案。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這世上本就有無窮無盡的未知玄妙。

  燈光中,若山又說道:“剛才虎娃來過,問了不少問題,正是我曾經想過的。”

  若水:“我也聽見了,這孩子還太小,無法對他說明白。”

  若山卻說道:“就算他已經是成人,我們又能真的說明白嗎?你我當初有幸邁入初境、又得到了山神的指點,一路修煉至今,知道神通法力是怎麼回事、也知道怎樣去運用它。可是我們能否向族人解釋清楚——它為什麼會存在,我們又為何能修成?

  很多年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了。可是今晚點亮燈光的時候,我又在想,世上早就存在著這樣的玄妙,只看人們能否發現它、又能發現多少?而我們所知道的畢竟還太少!——當年我曾問過山神,山神也是這樣回答的。”

  說話時他扭頭望向了屋外,蠻荒中夜色無邊,而他點亮的燈光,只能隱約照見這間石屋內的東西。

  若水又說道:“虎娃來到路村還不到四年吧,正是睜開眼睛看世界、漸漸學會思考的年紀,一切對於他都是新奇未知的、希望能得到解釋。赤子之心的可貴之處,就是沒有成見,還沒有被太多已知遮蔽雙眼,因此他可以看到人們不再去想、甚至不再意識到的問題。

  比如他看見一個人在天上飛,只會好奇那人沒有翅膀、是怎麼飛起來的?感覺是新奇、驚訝而非不可思議,所以他今天才會問出那些問題。在他眼中,你能點亮這盞他從未見過的燈,其實比那只可以隔空攝物的妖禽更神奇。”

  若山皺眉道:“竟有妖禽闖到了這個地方、襲擊了部族的村寨,在我的記憶中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若水:“祖先選擇建立村寨的地方,既要有水源和獵物,也要儘量避開風雨災害以及各種威脅,當然不會是妖禽、妖獸經常出沒之地。今天的事情只是一種偶然,但也難免會發生,假如這麼多年來從未發生過這種事,那才是真正的意外。”

  若山歎息道:“可是自從我有記憶時起,已經一百餘年了,的確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今天是第一次!這可能是一個徵兆、一種開始,它今後還會發生的,而如今的族人們卻從未經歷過這些。”

  若水沉聲道:“他們今天就經歷了,我們的祖先也經歷過。而今天的部族已遠比祖先的時代更強大興旺,當然更能應對,我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若山反問道:“你若是不擔心,當族人們都在場的時候,為何什麼都沒說呢?”

  若水:“你不也是沒說嗎?倒是虎娃看出來了,但這孩子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從今天起,你我最好不要同時離開村寨,總要留一個人在這裏。”

  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情,在這個村寨中已是百年未遇。那只白翎蠱雕,根本不是蠻荒部族平常的獵物,也不是普通的族人能對付的。它是一隻早已開啟靈智、修成強大神通法力的妖禽。像這樣的妖禽已經學會了思考與判斷得失,一般很少無謂地去襲擊人類聚居的部族。

  蠻荒山野中的獵物有得是,以它們的本事很容易獲取,何必冒著可能受傷甚至殞落的危險呢,在人類部族中各種狀況都有可能遭遇。但凡事也有例外,有的通靈禽獸可能並不清楚人類聚居的部落是怎麼回事,它們也在學習摸索之中、留下各種經驗和教訓;而有的妖類是帶著特定的目的、想得到在別處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但也難免偶爾會發生,一旦發生往往都會引起族人們嚴重的傷亡。有時候遭遇強大的、難以對付的妖物襲擊,部族往往會選擇退避自保、儘量減少無謂的死傷,但是付出代價也是難免的。蠻荒中環境險惡,種種劫難也是人們必須經歷的艱險考驗。

  今天這只妖禽可能是恰好從天空飛過、被雞鳴聲所吸引,一時興起想抓兩隻母雞為獵物。它可能並不瞭解人類村寨、也可能並不在意。當時天還沒完全亮,族人們應該還在沉睡,它從高空掠下、抓兩隻母雞而去,簡直就如遊戲般輕鬆,應該沒人會為兩隻母雞與它這樣強大的妖禽拼上性命。

  可是它哪里能想到,這個村寨會這麼特別,雞一叫大家就準備好了,弓箭上弦、梭槍在手,專等著掠食的猛禽從天上撲下來呢!這就像村中的族人們也沒想到——天上竟會撲下來這麼一個厲害的大傢伙!而妖禽更沒想到,村寨中還有若山這種高手!

  若山今天並沒有說出這只白翎蠱雕的來歷,何必讓族人生活在恐懼的籠罩中呢,那代表著普通人幾乎無法理解與抗拒的未知;但他今天讓族人們親眼見識到了怪鳥的可怕,今後他們遇到類似的情況時也會保持足夠的警惕;他最後出手制伏了妖禽、給了族人勇氣和希望。

  村寨中只有若水瞭解這一切,她當著族人面也沒有說出來,而若山知道若水一定會來找他商量的,所以在百年來第一次遭遇妖禽襲擊的這個晚上,他點亮了村寨中的第一盞燈光。古樸的部族中,族人們之間向來並沒有什麼秘密,但這兩人卻守護著共同的秘密,只有彼此才能交流。

  沉默了一會兒,若水看著那點燈光突然問道:“山神真的隱寂了嗎?”

  若山點了點頭:“已經快四年了,我從未再聽見山神的聲音。若是山神還在,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今天斬殺那妖禽之後,我按照古老的儀式率領族人向山神獻祭。族人們的信念都無比地單純與真誠,可我依然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仿佛山神早已離我們而去。”

  今天的事情雖罕見,但幾年遇上一次也屬正常,百年來從未發生過,是因為這裏一直有一位山神守護。以往當那等妖禽進入這一帶時,就會收到山神的警告與指引。山神這麼做,不僅是為了保護祭奉他的各個部族,其實也等於在保護這些妖類。

  禽獸通靈之難,堪比人入化境,開啟靈智慧踏上這條修煉之路,是一種大幸運,若在懵懂中導致無謂的傷亡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傷害,是非常可惜的。山神顯然不願意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若水也歎息道:“當初山神告訴你,他將要陷入沉睡、可能永遠都不再出現,有事可以向清水氏一族求助。可是兩個月後清水氏一族便覆滅無存,這個消息你便一直沒有告訴族人,如今看來,山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若山答道:“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壽元已盡,雖然山神是各部族眼中的神明,卻也不能亙古長存,他也終將有離去的一天。第二種可能是真的陷入了沉睡,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醒來,也可能是在閉關修煉什麼神通秘訣。第三種可能是最飄渺的,那就是山神如傳說中那般登天長生、成仙而去了。

  若山最後說道:“我曾經也想最好是第二種可能,但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對於山神本人而言,我希望是第三種情況,畢竟他已守護了各部族至少百年。”

  若水微微蹙眉道:“假如是這樣,一切都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你我當年都得到了山神的指引、修煉了他所傳的秘訣,得以長留生機與青春。但是就連山神本人都有離去的一天,我們也不可能永遠守護在這裏。……據你看,今天那只妖禽是什麼境界?”

  若山:“它能隔空攝物,當是一隻三境妖禽。而族人中除了你我,只有伯壯、仲壯兩人當年有幸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如今已邁入二境、卻尚未九轉圓滿。都這些年了,他們突破三境恐怕已很難,我們需要看看,族中的孩子們將來誰還有希望成就更高?”

  傳說登天之徑有八層九轉七十二階,自古以來人們探索的路途各不相同,或成功、或失敗,採用的方法以及對各層境界的描述也不一樣。但是從所掌握的手段來看,存在著某種共同的特徵,在通常情況被稱為初境、二境、三境、四境、五境、六境、七境、化境。

  這不是簡單的數數,只是一種便於參照的說法,實際上不同傳承與探索對各種境界都有各自的稱呼,往往非外人所知。而且有些傳承是不完整的,只探索到某一步為止,這樣的話向上更高的境界便無法描述了,也只能用數字去概括與想像。

  若水又說道:“邁入三境,便有隔空攝物之能。而那只妖禽恐怕頂多只有三境初轉之功,它要抓綠蘿,卻將虎娃的棒子攝上了天空;後來抓虎娃,又在地上卷起了塵土。攝物之神通法力,根本不應是這樣運用的。”

  真正的攝物之能,神識鎖定什麼東西就是什麼東西,就算攝不走也不會誤奪他物,真正掌握攝物之能的修士,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若山卻搖頭道:“那倒未必,所謂每境九轉之功,只是世人的總結,山野禽獸並無人教授、哪里會知道這些講究?它是自感成靈而修煉,可能早已邁入了三境,但所有的手段都還在摸索總結中。這個過程很漫長,假如沒人點化,就必須自己慢慢去悟。”

  若水:“你我當年有幸邁入初境,是在祭奉儀式上得到了山神的指引。如今山神隱寂,只能我們自己來指引族人了,也不知能否成功?”

  若山:“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盡力試試,族中已有百年沒人做過這樣的事情,希望有人能在你我的指引下邁入初境、將來成就更高。……可惜你我這麼多年來皆未邁入六境,無法留下真正完整的傳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期待後人另有幸遇。”

  兩人商量一番,要如何指引族人邁入初境,這是他們從未嘗試過的事情,過了很久才做出了決定。然後若水從袖中取出一物道:“這是那只三境妖禽的翅根之骨,顯然有煉體之功,已堅韌如鐵石。你仔細看看,盤瓠居然在上面留下了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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