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仙家多是在秘密地方,用秘密方法修煉,極少有著作面世,即使不得已寫成著作,也多用隱語,所以察歷代仙家所遺著作,皆滿篇龍虎、鉛汞、黃芽、白雪等辭彙,實在令人難以捉摸。是以所有初學者在得不到明確理論的情況下,轉而求其次--向人求口訣。其實口訣也不是萬能的。修煉在於明理,如果理不明,即使得幾句口訣亦難以修成正果,甚至修出問題。真師可遇而不可求。這是所有修煉神仙之術者發出的浩歎。

  在所有神仙之術的修煉中,以“玄關”一竅最為隱秘,因為得此一竅,即踏上了修仙的正途。但是得此一竅比登天還難,有人從身內去找,結果一無所獲,有人從針灸的穴位上去找,還是失敗了,甚至有人費盡終生精力,皓首無成。

黃元吉先生是清末光緒年間的大神仙家。黃先生在證得神仙正果之後,在山中收徒修煉。其講課語言被弟子們收錄下來,這是十分難得的修道真經。縱觀先生的語錄,其核心部分亦在“玄關一竅”--他從多個角度,多個層面,對此進行了充分的論述。在他的論述中,將此一竅講得明明白白。從黃先生所留著述的字裏行間,無處不閃爍著一位得道仙人獨有的思想光輝,和悲天憫人的博大襟懷。所以有“中國當代太上老君”之稱的陳攖甯先生,對黃先生的論述十分推崇。陳先生說:黃先生之說,就在“玄關一竅”。“學者果能將玄竅之理論,一一貫通,玄竅之功夫,般般實驗,何患不能縮天地於壺中,運陰陽於掌上?功成果證,可與三清元始並駕齊肩,豈區區玉液、金液、長生、屍解之說所能盡其量哉?”

以筆者經驗,欲得玄關一竅,必須由靜坐中得來。苟不靜坐,或靜坐時間短暫,則求玄關不可得。苟能靜坐,則慢慢地真息自出,真氣自動,玄關自現。神仙功夫從清靜中得來,確非虛言也。

  正因為黃先生的論述十分寶貴,所以筆者不惜時日和精力,將其原文一字不漏地抄錄下來,供學人學習探討。願學人能從先生的微言中悟出大義,證得金仙之果。

                    (一)

  人欲修大道,成金仙,曆億萬年而不壞,下手之初,不可不得其根本。根本為何?即玄關竅也。夫修真煉道,非止一端,豈區區玄關妙竅可盡其蘊哉?蓋天有天根,物有物蒂,人有人源,斷未有無始基而能成絕大之功、不朽之業者。試觀天地未開以前,固闐寂無聞也;既辟而後,又浩蕩無極矣。謂未開為天根乎?茫蕩則無著,固不可以為天根。謂已辟為天根乎?發育而無窮,亦不得指為天根。是根究何在哉?蓋在將開未開處也。又觀人物未生之時,固渺茫而無象也。既育以後,又繁衍而靡涯矣。謂未生為本乎?溟漠而無狀,固不得以為人物之本。謂既育為本乎?變化而靡窮,亦不得視為人物之本。是本果何在哉?亦在將生未生時也。欲修大道,可不知此一竅而妄作胡為乎?

  太上示人養道求玄之法,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複”。此明修士要得玄關,惟有收斂浮華,一歸篤實,凝神於虛,養氣於靜,致虛之極,守靜之篤,自然萬象鹹空,一真在抱。故《易》曰:“複其見天地之心乎。”又邵子雲“冬至子之半,天根理極微。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此時即天理來複,古人喻為活子時也。又曰:“一陽初發,杳冥沖醒。”此正萬物返本,天地來複之機,先天元始祖氣,于此大可觀矣。但其機甚微,其氣甚迅,當前即是,轉念即非。不啻石火電光,俄頃間事耳。請觀之草木,當其芸芸有象,枝枝葉葉,一任燦爛成章,豔彩奪目,俱不足為再造之根,複生之本,惟由發為收,轉生為殺,收頭結果,各歸其根,乃與修士丹頭無或異也。歸根矣,是由動而返靜矣,既返于靜,依然複誕降嘉種之初,在物為返本,在人即複命,非異事也。一春一秋,物故者新;一生一殺,花開花謝。是知修士複命之道,亦天地二氣之對待,為一氣之流行,至平至常之道也。能知常道,即明大道。由此進功,庶不差矣。

  世之旁門左道,既不知大道根源,又不肯洗心滌慮,原始要終--或煉知覺之性,或修形氣之命,或采七金八石以為藥,或取童男幼女以為丹,本之既無,道從何得?又況狃於一偏,走入邪徑,其究至於損身殞命者多矣。是皆由不知道為常道,以至索隱行怪,履險蹈危,而招凶咎也。惟知道屬真常,人人皆有,物物俱足,知之不以為喜,得之不以為奇,如水火之于人,一任取攜自如,休休乎虛而能容,物我一視,有廓然大公之心焉。至公無私如此,則與王者。民吾同胞,物吾同與,體天地而立極,合萬物以同源,不相隔也,斯非與天為一乎?夫天即道,道即天;天外無道,道外無天。惟天為大,惟王則之;惟道獨尊,惟天法之。故人則有生而有死,道則長存而不敝。雖至飛升脫殼,亦有殞滅之時。然形雖亡而神不亡,身雖沒而氣不沒。《詩》曰:“文王在上,于昭於天。”其斯之謂歟?是皆從虛極靜篤,而觀來複之象,乃能如此莫測也。學者可不探其本來而妄作招凶哉?

  太上示人本源上功夫,頭腦上學問。此處得力,則無處不得力。學者會得此旨,則恪守規中,綿綿不息,從無而有,自有而無--雖一息之瞬,大道之根本具焉;即終食之間,大道之元始存焉。從此一線微機,采之煉之,漸漸至於不可遏抑,皆此一陽所積而成也。縱浩氣塞乎天地,陽神貫乎鬥牛,何莫非一點真氣所累而致乎?學人不得這個真氣,但以後天形神為煉,不過如九牛之一毛,滄海之一粟耳,何敢與天地並論乎?惟行此則與天地同體,乃極億萬年而不壞,修道者須認真主腦,採取不失其時可也。

  聖不自聖,所以為聖;凡不自凡,竟自終凡。孰能於心之染汙者而澄之使靜,俟其靜久而清光現焉?孰能于性之本安者而涵泳之、擴充之,迨其養之久久,而生之徐徐,采以為藥,煉以為丹?保生之道,不誠在是乎?此靜以凝神,動以生氣,即守中,即陽生活子時也。由此一升一降,收歸鼎爐,漸采漸煉,漸煉漸凝,無非一心不二,萬緣皆空,保守此陽而已。有而不有,虛而愈虛。有至虛之心,無持盈之念,是以能返真一之氣,得真常之道焉。

  修煉一事,只緣人自有身後,氣質拘於前,物欲蔽於後--猶精金良玉,原無瑕疵,因陷於污泥之中,而金之精者不精,玉之良者不良,所以欲複原形,非用淘汰之力,琢磨之功,不能還乎初質也。太上示人下手之功曰:“穀神不死。”何以為穀神?山穴曰穀,言其虛也;變動不拘曰神,言其靈也。不死,即惺惺不昧之謂也。人能養此虛靈不昧之體以為丹頭,則修煉自易,然而無形無影,不可捉摸,必於有聲有色者,而始得其端倪。

  古雲:“要得穀神長不死,須從玄牝立根基。”何以謂之玄?玄即天也。何以謂之牝?牝即地也。天地合而玄牝出,玄牝出而闔辟成,其間一上一下,一往一來,旋循於虛無窟子,即玄牝之門也。孔子曰:“乾坤其易之門。”不誠然乎?第此門也,陰陽往來之路,天地造化之鄉,人物發生之地,得之則生,失之則死。凡人順用之則為死戶,聖人顛倒之則為生門。人欲煉丹以成長生久視之道,舍此玄牝之門,別無他徑也。非天地之根而何?修士垂簾觀照,混沌無知時,死凡心也。忽焉一覺而動,生道心也。所謂靜則為元神,動則為真意。是其中胎息一動,不要死死執著丹田,必於不內不外之間,觀其升降往來,悠揚活潑,即得真正胎息矣。

  古人雲:“出玄入牝。”是出非我本來面目,入亦非我本來面目,惟此一出一入間,中含妙諦,即虛靈也。所謂真陰真陽,形而為真一之氣是也。天地之根,豈外此乎?要知穀神者,太極之理;玄牝者,陰陽之氣。其在先天,理氣原是合一;其在後天,理氣不可並言。修道人欲尋此妙竅,著不得一躁切心,起不得一忽略念。惟借空洞之玄牝,養虛靈之穀神,不即不離,勿忘勿助,其得之矣。故曰:“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二)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名,發育萬物。聖人以有而形無,實而形虛,顯呈此至隱至微之一物曰穀神。谷神者,空穀之神,問之若答,應焉如響,即不死也。其在人身,總一虛靈不昧之真。自人喪厥天良,穀神之汩沒者久矣!後之修士,欲得谷神長存、虛靈不昧,以為金丹之本、仙道根,從空際盤旋,無有把柄;惟從無欲觀妙、有欲觀竅下手,有無一立,妙竅齊開,而玄牝立焉。故曰:“此竅非凡竅,乾坤共合成。名為神氣穴,內有坎離精。”總要精氣神三者打成一片,方名得有無竅、生死門;否則為凡竅,而無先天一元真氣存乎其中--虛則落頑空,實則拘形跡,皆非虛靈不昧之體。惟此玄牝之門,不虛不實,即虛即實,真有不可名言者,靜則無形,動則有象,靜不是天地之根,動亦非人物之本,惟動靜交關處,乃坎離顛倒之所,日月交光之鄉,真所謂天根地窟也。學人到得真玄真牝,一升一降--此間之氣凝而為性,發而為情--所由虛極靜篤中,生出法相來。知得此竅,神仙大道盡于此矣。其曰“綿綿若存”者,明調養必久,而胎息乃能發動也;曰“用之不勤”者,言抽添有時,而符火不妄加減也。人能順天地自然之道,則金丹得矣。

  聖門一貫之道,何道也?即吾所示玄關一竅是也。若離此一竅,即是旁門。夫以人之生也,生於此一氣,人之死也,死於此一氣。究之人身雖滅,此氣不滅。未有天地之前,此氣自若;既有天地之後,此氣依然。人未生,而此氣在於虛空;人既生,而此氣界於人身。誠能了悟此氣,真有天地非大,吾身非小,生有何榮,死有何辱境況。無奈世人不聞真訣,日夜營營逐逐,總於聲色貨利、富貴榮華之途是戀。又誰知因幾十年之塵緣,害卻千萬年不壞之真身也。人可不自省乎?

  若必如文帝十七世而始得,斯亦已矣,只在辛苦兩三載,即可快樂幾千年,又何憚而不為哉?聞而不煉,真是愚夫,甘自陷於泥途而不思跳出也。雖然,跳出之法豈有他哉?只在此一竅而已矣。又豈必幾十百年哉?只在頃刻之間而已矣。或謂爾弟子已數年於茲,如今始有聞者,先生何談之易易耶?不知積功累行與積精累氣,須在平日慢慢操持,若了悟之機,只在一時也。果能一絲不掛,萬緣齊消,此一刻中,未必無所得焉。無如後之修士鮮有此般真志氣、大力量耳。如能一朝脫然,自能一旦豁然。故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此頓法也,如此之勇猛精進者最少。

  下此循序漸進,日充月盛,忽然醒悟,即入大乘,此漸法也。無奈人自有生後,無一個不染紅塵,不是破體。所以吾道教人,教先斷除塵緣,填補精氣,子精固,然後神火一鍛,方得元氣發生、玄關現象。了悟此個玄關,始知吾之生而入世也,非此竅無由來;吾之化而出世也,非此竅無由往。得之則生,失之則死,理有必然者。學道人只要凝神一志,常將此氣收於虛無窟子之中,生固生,死亦生也。夫以此虛靈長存而不昧,縱脫卻幻化之身,而我依然如生。若使失卻此氣,雖血肉之軀獨存,終日昏昏罔罔,無可奈何,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故雖生而猶死,且不如凡人之竟死也。此可見玄關之妙,非同人間勢力只可守之數十年,又非若勢力之有患得患失,百憂慮心,萬事勞形也。

  生等了悟到此,再加涵養之功,隨時操存,不要間斷,即可證無上涅槃。然操存之法,始而不入靜中,不能了照收持,如今功夫已久還要在應事接物時,處煩處變時,略用些兒意思照管,即如靜中修持一般。果能常常如此收攝,其得力更勝於靜中萬萬倍也。如此動靜交養、本末無遺,一任錯雜紛紜,而主人自不亂,此即仁熟義精之候也。豈有他哉?不過於玄關動時,要乘得此機、不失其候,以前要涵養此機,毋忘於心;以此後要操持此機,不許走作,久久純熟,自然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也。但玄液玄關,要凡息停,真息見方得現象。若到胎息停,六脈俱盡,則玄關竅開更有不同。非玄關有二也,只是氣質之性淨與未淨之分耳。吾引孟子乍見孺子入井,惻隱之端發動,此是性陽生。若混混沌沌中,一觸而動,此是命陽生。必如今日所示,乃是性命合一之旨。何也?以其虛而靈也。當其寂然不動之中,而虛靈之性常在。何以見之?以其未開之前,了照此中,一無所有,而實有清明廣大之機,此所以養虛靈於未動之先也。及其感而遂通,誰為為之,孰令聽之?在己亦不知也,此虛靈亦動有覺,為命為氣,而無動無覺,即性即神。此個玄關,不在動靜,而在動靜之間,方是真正玄關,隨時皆有,特患人不細心探討耳。諸子諸子,著意著意,於此切勿忽略焉。

  煉丹瑣事,自古聖賢千經萬典說不盡金丹妙蘊,而其的的真宗,只須一言可盡。昔人雲玄關竅,可以了結千經萬典之義。夫以天地未開之前,一元真氣主宰於一理之中,古人無可名而名之曰無極;然而宇宙間生生化化、有形無形、有聲無聲之物類,無不包括於其中,又名之曰太極。此實為天下萬事萬物之大根本、大樞紐也。所以動而生物,則為陽;靜而歸根,則為陰。一陰一陽,一動一靜之間,為天地人之最玄最妙者也。修道人欲修大道、金丹,又豈可離此無極太極之理、動靜之氣,而能有成耶?學者必識得此理此氣,返之於身心日用之間,而後有道可修,有丹可煉也。

  呂祖雲:“未采藥,立匡廓,交合之時用橐龠”二語,實為金丹之本。蓋藥物未生,此時須如天地未分,鴻蒙未判之初,渾渾淪淪,混混沌沌,無可見為陰,又無可名為陽,此殆無極之極,不神之神者也。我於此為將此心安放在虛無窟子,若有知,若無知,若有想,若無想。孔子雲“君子坦坦蕩蕩”者,其殆是歟?此時雖無陰陽理氣,然與此理此氣,為陰為陽,皆蘊蓄於其內。及乎一感而動,則陽生矣。迨至動極而靜,陰又從此生焉。此陰陽之大端有如此者。學道人果能于鴻鴻濛濛、杳無朕兆之時,似有似無,如癡如醉,寂寂無蹤之內,有惺惺不昧之情,此即無極而太極,理氣混合為一之際也,此玄關也。至忽焉有知有覺,此玄關開時,即如天地初辟一般。天地辟,而萬物叢生;人身開,而毛竅畢露。此一覺也,誠為萬劫之主宰歟?生識得此旨,金丹之道過半矣。

  煉心二字,是千真萬聖總總一個法門。除此而外,皆非大道。須知生生死死輪回種子,皆由一念之不自持、妄情幻想,做出百般怪誕出來。所以古人用功,必先牢拴意馬,緊鎖心猿。何也?蓋一念之動,即一念之生死所關;一念之息,即一念之涅槃所在。是則道之成也,豈在多乎?只須一念把持,自可造於渾渾淪淪、無思無慮之天。縱有時念起心動,亦感而動,非無故自動。如此動心,心無其心,雖日應萬端,亦真心也。否則,心有其心,雖靜坐寂照,亦妄心也。學人造到此境,夫豈易易?要不過由一念之操,以至於如如自如,了了自了,神通造化,德配乾坤而已矣。只怕玄關一動,而漫不經心耳。果能常操常存,毋稍放逸,遇魔不退,受辱不辭,惟一心一德,將此虛靈妙體涵養久久,自然日充月盛,而玄關現矣。夫玄關一竅,是吾人煉道丹頭,勿區區於大定大靜中求。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若必待大定大靜然後才有,孔子又不如是便易指點。可見學人修養之時,忽然靜定,一無所知所覺,突起知覺之心,前無所思,後無所憶,乾乾淨淨,即乾元一氣之本來面目也。從此見天心之來複。若人事匆匆,思慮萬端,事為煩擾,如葛之緣蔓,樹之緣藤,愈起愈紛,愈紛愈亂,無有止息,為之奈何?但能一念回光,一心了照,如酒醉之夫迷睡路旁忽地一碗涼水從頭面噴去,猛然一驚而醒,始知昏昏迷迷一場之空夢,此即玄關竅也。昔南極仙翁示鶴臞:真元心體實自玄關一竅尋來,動靜與俱,隨時皆有,但非感動,無以覺耳。

  試有人呼子之名,子必應曰“有”。此一應是誰?雖曰是口,然主宰其應者,是真元心體也。是一應間,直將真元心體憑空提出與人看,真善於指點也。是知知覺不起時,萬境皆滅,即呼即應,真元顯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滅;知覺紛起時,萬境皆生,一呼一應,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與境俱生。以此思之,知覺不起時,心自若也,知覺紛起時,心亦自若也,以其為虛而靈也,虛則有何生滅哉?只怕雜妄縈擾,恩愛牽纏,看之不空,割之不斷,斯無以為造道之本耳。總之,此竅只此息之頃,以前不是,以後不是。如人當謐寂之時,忽有人呼其名,猛然一應,即玄關矣。一應之後,陰陽判為兩儀,又非玄關也。玄關者,太極將分、兩儀將判之時也。動不是,靜亦不是,其在靜極而動、動極而靜之間乎?所謂動靜無端,玄關亦無端,學者須善會之。

                 (三)

  修養一事,咽精服氣出而道一變,采藥煉丹出而道一變,迄於今紛紛左道,不堪言矣!誰複知玄關一竅為修道之要務乎!吾今為人示之:人欲識此玄關,須於 大塵勞、大休歇後,方能了徹得這個玄機。又曰“念起是病,不續是藥”;又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總不外塵情雜慮,紛紛擾擾時,從中一覺而出,即是玄關,所謂“回頭是岸”。又曰“彼岸非遙,迴光返照即是”。但恐于玄關未開之前,先加一番意思去尋度;于玄關既開之後,又加一番意思去守護。此念慮紛紛,猶天本無雲翳,雲翳一散,即現太空妙景;而卻於雲翳已散之後,又複加一番煙塵,轉令清明廣大之天,因之而窄逼難容,昏暗莫辨矣。

  佛雲:“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此等玄機,總著不得一毫擬議,擬議即非;著不得半點思慮,思慮即錯。惟于玄關未開時,我只順其了照之意;于玄關既開候,我亦安其坐照之常。念若紛馳,我即收回,收回即是。神如昏罔,我即整頓,整頓即是。是何如之簡而?特患人于床上安床,動中尋動,靜裏求靜,就涉於穿鑿。而玄關分明在前,卻又因後天知慮遮蔽而不在矣。吾今示一要訣:任他思念紛紜莫可了卻,我能一覺而動即便掃除,此即是玄關。足有人之修煉,只此覺照之心,亦如天宮赤日,常須光明洞照,一毫昏黑不得,昏黑即落汙暗地獄。苟能撥開雲霧,青天白日,明明在前。如生他想,即落凡夫窠臼,非神仙根本。總之仙家無他玄妙,惟明心見性,乃修煉要訣。若問丹是何物?即吾丹田中氤氳元氣是也。然此元氣與我本來不二元神合一處,即是返還太極無極、父母未生前一點天命。

  人能以性立命,以命了性,即可長生不死。但水府求玄,欲修成金液之丹,不得先天神息,採取烹煉,進退溫養,則先天元性與先天元命,不能自家會合為一,攢五簇六而成金丹。雖然,既得元性元命矣,若無真正胎息,猶人世男女不得媒妁,往來交通,亦不能結為夫婦。故《丹經》雲:“真意為媒妁。”茲又雲:“真息為媒妁。”豈不與古經相悖乎?不知真意者煉丹交合之神,真息者煉丹交合之具,要皆以神氣二者合之為一而已矣。第無真息,則真氣不能自升自降,會合溫養,結成玄珠;既得真息,若無真意為之號令、攝持、嚴密,則使真息亦不能往來、進退、如如自如。故曰真意者煉丹之要。然真意不得真正元神,則真意從何而始?惟于玄關竅開之初,認取這點真意,於是返而持之,學顏子拳拳服膺,其得之矣。況元神所流露,即是真意,即是一善,亦即得一而萬事畢之道。

  學人認得分明,大丹之本立矣。昔邱祖雲:“息有一毫之未定,命非己有。”吾示學人,欲求長生,先須伏氣。然伏氣有二義:一是伏藏此氣歸於中宮,如如不動;一是管攝嚴密,降伏後天凡息,不許內外呼吸出入動搖。吾固有之,神氣久久降伏,自能洗心退藏於密,息長生即在此伏氣中。除此別無他道,修行人須照此行持,乃不負吾一片苦衷耳。

  玄關一竅,並無形色可窺,亦非心腎之氣兩相交會,始有其兆。但心有心之玄關,腎有腎之玄關,不經道破,不成佳諦。始而以性攝情,忽然腎氣衝動,真機自現,此腎之玄關也。繼而以情歸性,忽焉心神快暢,氣機大開,此心之玄關也。即真知靈知之體也。人能於此立得住腳根,不為他物而遷,自然日積月累,以幾于光明之域。要之,玄關何定,到得大開之時,一身之內無處不是玄關,一日之間無事不是玄關。此非粗淺人所能識也。

  孔德之容,即玄關竅也。古雲:“一孔玄關竅,乾坤共合成。中藏神氣穴,名為坎離精。”又曰:“一孔玄關大道門,造鉛結丹此中存。”《契》曰:“此兩孔穴法,金氣亦相胥。”故道曰“玄牝之門”,儒曰“道義之門”,佛曰“不二法門”。總之皆孔德之器,能容天地人物,鹹生自個中。無非是空是道、非空非道、即空即道。空與道,兩不相離。無空即無道,無道亦即無空。故曰:“惟道是從。”欲求道者,舍此空器何所從哉?但空而無狀,即屬頑空,學者又從何處以采藥而煉丹乎?必須虛也而含至實,無也而賅至有,方不為一偏之學。

  修行人但將萬緣放下,靜養片晌,觀照此竅,惚兮似無,恍兮若有。虛極靜篤之中,神機動焉,無象者有象。此離己之性光,木火浮動之象,即微陽生時也。再以此神光偶動之機,合目光而下照,恍兮若有覺,惚兮若無知,其中之陽物動焉,此離光初交于坎宮。其時微弱,無可採取,惟有二候采牟尼法,調度陰蹻之氣,相會於氣穴之中。調度採取為一候,歸爐溫養為一候。依法行持,不片晌間,火入水底,水中金生,杳杳冥冥,不知其極,此神氣交而坎離之精生也。然真精生時,身如壁立,意若寒灰,自然而然,周身酥軟快樂,四肢百體之精氣,盡歸於玄竅之內。其中大有信在,溶溶似冰泮,浩浩如潮生。非若前此之恍恍若有,惚惚似無,不可指名者也。此個真精,實為真一之精,非後天交感之精可比;亦即為天地人物發生之初,公共一點真精是矣。如冬至之陽,半夜之子,一歲一日成功,雖不僅此,而氣機要皆自此發端。儼若千層台之始於累土,萬里行之始於足下一般。此為天地人物生生之本,本源一差,末流何極?以故自古及今,舉凡修道之士,皆不離此真氣之采,然後有生髮之象。

  遍閱眾物初生,無不同此一點真精,成象而成形。我又何以知眾物之生有同然哉?以此空竅之中,真氣積累,久則玄關開而真精生焉。要之,恍是光之密,惚是幾之微。離中真陰,是為恍惚中之物;坎中真陽,是為杳冥中之精。學者必知之真,而後行之至也。

  此恍兮惚是性光發越,故雲“有象”;惚兮恍是以性光下照坎宮,而真陽發動,故雲“有物”。窈冥之精,乃二五之精,故雲甚真。欲得真精,須知真信。真信者陰陽迭運,不失其候之調,俟其信之初至,的當不易,即行擒伏之功得矣。凡人修煉之初,必要恍惚杳冥,而後人欲淨盡,天理常存,凡息自停,真息乃現。此何以故?蓋人心太明,知覺易生。若到杳冥,知覺不起即元性元命,打成一片。此個恍惚杳冥,大為修士之要。學人當靜定之時,忽然偶生知覺,此時神氣凝聚胎田,渾然粹然,自亦不知其所之,此性命返還於無極之天也。雖然外有是理,而丹田中必有融和氣機,方為實據。由此一點融和,采之歸爐,封固溫養,自能發為真陽一氣。

  但行功到此,大有危險。惟有一心內守,了照當中,方能團聚為丹藥,可以長生不老。若生一他念,此個元氣,即已雜後天而不純矣。若動一淫思,此個氣機即馳於外,而真精從此洩漏矣。古人雲:泄精一事,不必夫妻交媾,即此一念之動,真精已不守舍,如走丹一般。學人必心與氣合,息與神交,常在此腔子裏,久之,自有無窮趣味生來。然而真難事也;設能識透玄機,亦無難事。起初不過用提掇之功,不許這點真氣馳而在下,亦不許這個真氣分散六根門頭,總是一心皈命,五體投誠。久久精滿不思色矣。願學者保守元精,毫不滲漏。始因常行熟道,覺得不易;苟能一忍再忍,不許念頭稍動,三兩月間,外陽自收攝焉。外陽收攝,然後見身中元氣充足,而長生不老之人仙從此得矣,仙又何遠乎哉?

               (四)

  吾示玄關一竅,是修道人之根本,學者之先務也。不比中下二乘說竅,有形可指,有名可立。爾等須從混沌又混沌,方有丹底本,神仙根基。起初打坐,必浩浩蕩蕩,了了靈靈,游心於廣漠之鄉,運息於虛空之所。然亦不可專在外也,須似內非內,似外非外,庶吾心之氣與天地靈陽之氣通矣。到得神凝調息,忽然恍恍惚惚入於混沌之際,若無著落者然。此即虛極靜篤時也,亦即是安身立命處也。於此忽然一覺,現出未生以前一點真面目來,完完全全一個太極本體,天地人物與我同根共蒂者。我於此一覺而醒,即以先天一點元陽主宰其間,運起呼吸之神息招攝歸來,不許一絲半點滲漏。頃刻間氣機蓬蓬勃勃,直覺天地內外一氣流通貫注,到此性地初圓,謂之性陽生。然在後天而論,則為性光見,以先天大道而言,此為精陽生。

  古雲:“大道冥冥,太極流精,心包元化,氣運洪鈞。”此之謂也。有此精生,我惟順其呼吸之常,息其神志之思,收回即放下,放下又收回,即採取先天之精也。於是以此精降入水府之中,以元神勾起乾宮落下一點元氣回來,即是以精煉而為氣也。若竅初開,即下水府去煉,則為藥嫩不可采。若到蓬勃之氣充周已久,氣機又散,則為藥老不可采。學者多於此少體認,往往空燒空運也。從此精入氣中,火降水裏,再運天然神息,自陰蹻而攝入中宮,與離中之精配合,自然水火既濟,神氣扭結一團。此須知“常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切不可再向陰蹻問津可也。此為要緊之囑。

  當其神氣初交,但覺氤氳之氣自湧泉穴一路直上,久久溫養,便覺渾身上下氣欲沖天,此正當運河車時也。我於是以意引導,凝而不散,猶如筒車之中有個定心木,於此安穩,不偏不倚,而車自入旋轉不息矣。然人身之氣原是周流不息,又何俟人引導為哉?不知有生後,引竅已蔽塞不通,若不了照而管束之,猶恐遊思雜念參入其中,陽氣當升者不升,陰氣宜降者不降,升降不定,陰陽失常,則天地不交,而萬物不生,適成晦蒙否塞之天也。迨至運之上頂,為歸之極處,即為陰之初生。降至黃庭,歸爐封固,杳無蹤跡,恍如我前此未動未煉之時一般。是為一周。於此又再養之,若有動時又煉,靜而養,動而煉,如此迴圈不已,基址可築矣。

  夫玄關一竅,是先天混元一氣之玄關,了無聲臭可捫,色相可見,此為最上上乘煉虛一著天機。從古仙子鮮有下手之時即得悟入此際者。若論玄關,不止一端,如煉精化氣之時,則有精生之玄關,煉氣化神之時,則有氣動之玄關。此等處亦不可不明。何謂精生之玄關?如下手打坐,即便凝神調息,到得恍惚之間,神已凝了,息已調了,斯時一點真精即藏于陰蹻一穴之處。我從混沌一覺,急忙攝取陰蹻之氣歸於中黃正位,與離中久積陰精鍛煉為一。

  斯亦有藥嫩藥老之說。何謂嫩?如未混沌,斯為無藥。若已混沌,未能使神氣融和,混化為一,即便去陰蹻採取,期為藥嫩,不堪入煉。若混沌一覺,我不能辨認清白、即時提攝,待至一覺之後又複覺及他事,一動之後又複動而外馳,斯為藥老,更不可用。若氣陽生,藥物之老嫩又在何時?蓋從此精生,攝之而歸,與我離宮靈液兩相配合,斯時神入氣中,氣周神外,其始神與氣猶有時合時分之狀,不能合為一區--神即離宮之神火,氣即坎中之神水--迨至神與氣融成一片,宛轉于丹田中,悠揚活潑,吾身靈氣與天地外來之陽氣不覺合而為一,此即氣陽生,玄牝現象,所謂“天地相合,以降甘露”,露即外來靈陽之氣是。

  此時須從混沌中一覺,方是水源至清,不染纖塵,於此採取斯為二分火煉二分新嫩之水,正是藥苗新生,又謂“離噴玉蕊,坎吐金英”,是二家交媾而成丹。否則,未能大靜,無以為大定也。若未到玄牝大交而采,是為藥嫩。既已大交,猶不急采,則新生之靈氣已散,是為藥不堪用。吾再示一捷法:能混沌固佳,如不能混沌,只要自家綿綿密密,寂照同歸,恍惚之而有象,杳冥之而有知,不起一明覺心,兩兩會萃,和暢不分,又複見吾身之氣與外來之氣,氤氤氳氳,蓬蓬勃勃,周身踴躍,酥軟快樂。此正當其時也,急運河車,大丹在指顧間矣。

  古雲:“一孔玄關竅,乾坤共合成。中藏神氣穴,內有坎離精。”夫人未生以前,此個元真之氣原自懸於太虛,鋪天匝地,究竟莫可端倪。迨父精母血兩神相摶,此個鼎爐一立,其中一個竅隧容受天地元真一氣,此即竅中竅,又謂竅中妙是。是正佛謂“涅槃妙心”。道謂“玄牝之門,天地之根”,儒謂“成性存存,道義之門”。要之,只此一竅之妙而已。及有生後,為塵緣所染,為習俗所移,此竅已窒,此妙又不知歸於何處。縱有時竅開,出於不容已,發於不自知,明明出一輪新月,恰是如來真面,而無如塵根俗氣逐日增長,一霎時又不知消歸何有。

  所謂小人不能無仁心,只旋生旋滅,無有一眼窺定、一手捏定而不失其機者。吾今道破,總要知神氣混合丹田中,有融融泄泄、清淨無為之妙,即是竅中發現真實色相,可以超生死、脫輪回、成仙證聖之種子。然而一陽初動,其機甚微,其氣尚嫩,杳無端倪可以捉摸得,爾等又將何以用功哉?必先煉去己私,使此心遊太虛,氣貫于穆,空洞無邊,才算妙手。蓋以此竅本虛,以虛合虛,是為同類易相親。若於此身竅隧死死執著,不惟此中神妙不現,而竅隧早為之錮蔽而不通。生等欲竅中生機活潑,元神靈動,又離不得將神氣二者會萃一家,所謂“先立匡廓”,又謂“立橐龠”是。夫匡廓者何?即神氣交,又即爐鼎立是也。爐鼎一立,然後再以陰陽神火慢慢烹煎,忽焉神融氣暢,入於恍惚杳冥。此即竅中生氣入之時也,又即世人所謂健忘是也。不是空空神氣之交,而有一點清淨神丹在內。古雲:“心者,萬事樞紐,必須忘之而後覓之。”忘者,于此辨白得清,又何患真藥之不生,而靈胎之不結也哉?此的的真傳,從古仙真少有道出這個妙諦。吾念生學道心苦,故將此玄機指出,以後方有把握。

  至於真陽一動,大有氣機可憑。漫說天地人物不知誰何,就是我五官百骸,到此氤氳蓬勃運行於一身內外,恍如雲霧中行、清虛中坐,所謂忘忘是。然忘忘又不能盡其狀也,不知此氣此神從何而有,于何而生,但覺天地之大、日月之明,皆不足擬其分量,我自有一重天地,兩輪日月,不與凡人同此天地日月也。此是杳杳冥冥真景,亦即自家玄竅生氣特地現出之其狀。生等打坐,若得這個竅開,又見這個妙相,即是真陽大現,可以運行河車。未到此景,猶恐鼎無真種,妄行水火,反將陰氣追逐陽氣,而日見陽消陰長,到得後來便是一派陰邪用事,或知未來事,或見虛室光。不知者以為得丹成聖,又誰知人身不陰即陽,非陽即陰,陰氣滋長,還不是烹煉陽氣一般?到得陽逐日退,陰逐日進,還不是與陽神生髮一樣,俱由積累而成?何也?夫人未經修煉,陰陽兩相和平,又自兩兩分開,猶之主賓皆弱,俱不能鬥;及日積月累,陰氣亦成其門戶,還不是大有氣機、令人不可測度者?吾今將此陰氣累積成一個陰鬼說出,便知陰陽之分只一間耳,下手不可不慎也。然此語千古聖真未有道及,吾今不惜洩漏之咎,特為指之。生等務要隱口藏舌,庶乎尊師重道矣。

  修丹別無他妙,第一要認得自家本來面目。此個本來面目,亦豈有他?猶如皓月當空,團團欒欒,不偏不倚,九州萬國無一不在照臨之中,此即先天真面目,即心即性,即性即佛,無二致也。學者于靜定之時,忽然覺得我心光光明明,不沾不脫,無量無邊,而實一無所有,此即明心見性,實實得先天面目也。但初見此景,不免自驚自喜,生一後天凡心,而先天渾淪之元神卻又因此凡心打散。知否?示生一法:大凡打坐習靜,若有個渾然與天地同體之意在我懷抱,不妨再定再靜,縱有念起,我總總一個不理他,那知覺心、驚訝心、喜幸心一概自無。再者爾生於靜久時,忽入大乘,雖見真性本體,要不過瞥爾回光,還要多多調習,久久溫養,使此心此性實實入我定中,還我家故物,無所喜,亦無所驚。如此久煉,始能返本還原,歸根複命。

  生等已見性源,亦不容易,已苦十餘年矣。從此靜之又靜,定而又定,實實此身渾如懶惰之人,坐在榻上,不愛起居,不思飲食之象,自然日新月盛,大藥自生。更還要把我氣息養得無出無入,自自然然,不似前此費力,即入大覺之班。所慮者,恐生等各為身家謀衣食,不免與紅塵俱滾。吾不早來拔度,恐生等溺而不起,把從前一片苦心竟自拋棄,良可惜也。今照樣修持,矢志彌堅,還要不得三兩年,只須幾月都可有得。萬望生等走千里程,只差一裏,切勿不見其家又反轉去,況明明窺見家園近在咫尺,吾所以早來指點,免生退避。過了此關,才算有道,否則猶是凡夫也。

              (五)

  修煉之道,最重玄關一竅,是為天地人物生生之始氣。此氣至柔而剛,至弱而強,且強弱俱無所見。惟恍惚杳冥中,忽焉陰裏含陽,殺中寓生,似有似無,若虛若實,此真無聲無臭,上天之載之始機也。人能盜此虛無之元始之氣,則先天生生之本已得,而位證天仙不難矣。既盜得玄關始氣,以為金丹之寶,然二候采藥,亦當專氣致柔,如稚子骨柔體弱而握固,始得初氣以為丹本。四候行火,又要知一身酥軟如綿,美快無比,方是先天氤氳蓬勃之機,沖和活潑之象。有此陽氣,可煉仙丹。再于退符之候,歸爐封固,入鼎溫烹,猶當綿綿密密,了了如如,無怠無荒,如癡如醉,神懶於思,口懶於語,所謂“天下春雲如我懶,誰知我更懶於春”。如此之柔之弱,方是先天陽氣,可以長存而不敝。總之,十月懷胎,三年乳哺,九年面壁,無非先天柔弱之氣,為之丹成而仙就耳。修士當尋此柔脆之氣,始不空燒空煉,枉勞精神也。

  前示玄關一竅,的是千真萬聖傳授心法。學者下手興功,必將雙目微閉,了照內外二丹田之間,不即不離,勿忘勿助,久之一息去,一息來,息息相依,恍覺似有非有,似虛非虛,那口鼻之息渾若無出無入,此即凡息停而真息見,坐到息息歸元之候矣。學人到此,不知向上層做去,往往探得此個真息初動,速行下榻,不肯耐心靜坐以煉氣而歸神,雖能保得後天色身,究不能見先天本來人也。修煉至此,又必再加鍛煉,將那先天元息慢慢向爐中吹噓,久久調和,忽覺丹田中滾滾轆轆,不有如有,非真似真,恍若有一清明氣象,但不可起明覺心。如起明覺心,又墮於後天知覺,而不可語先天玄妙矣。諸子務要斂盡明覺,一毫不用,即經書所謂“收斂光明,澄神靜坐“之義也。

  如此渾噩久之,自然精化為氣,氣化為神而適於一點真元現象,即玄關一竅大開矣。玄竅雖開,未經神火猛烹急煉,猶不能隨遇而安,無入不得,往往一見可欲則愛生,一見可怖則懼生。夫以元氣未壯,元神未老,尚不能隨圓就圓,隨方則方,而與世浮沉,隨時升降焉。惟有調息綿綿,養氣深深,一任可驚可怒可樂可哀之事來前,我心自有主宰,毫不能入而亂我神明,非孟子所謂“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之大丈夫”耶?諸子如今興功,未必即有此個氣象,然亦不可謂全無也。

  當玄竅初開,不過其機甚微,及養之久久,直覺平日之氣息不能收納者,至此自然收納,平日之心神不能靜定者,至此自然靜定。朱子所謂“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是矣。如此之動,方是真動。否則,此氣尚粗,此神多走,猶未為真現也。諸子欲見真竅,惟此息調心靜、氣閑神安為真把柄。不然,有為而為,有思而得,亦不無玄竅之動,而究之一時而見,移時即非,不似此自然而然,由靜存動察而得者之能耐久也。諸子務於此處認定主腦,一力前進,何患不到天仙地位!

  凡人苟當私欲甚熾、血氣將衰之候,不先從極動之處,漸而至於靜地,則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凡息不停,真息不見。惟動極而靜之際,忽來真意以主持之--此意屬陰,謂之己土--少焉恍恍惚惚,陰陽交媾,大入杳冥之境,似夢非夢,似醒非醒,於此定靜之中,忽覺一縷熱氣,混混續續,氣暢神融,兩兩交會于黃房之間,將判未判,未判忽判,此即真鉛現象。心花髮露,暖氣融融,自然發生,斯乃玄關兆象、太極開基也,惟用一點真心發真意收攝之。此意屬陽,為戊土--其實一意,不過以動靜之基分為戊己之土而已。蓋玄牝未開,混沌之中有此真意為主,即無欲觀妙之意,謂之陰土。及玄牝開而真機現,即有欲以觀其竅,謂之陽土。一為無名天地之始,一為有名萬物之母。

  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此一點真意為之貫注。修行人能以真意主宰運行,庶不至感而有思,動而他馳。所謂天關由我,地軸由心,宇宙在乎身,萬化生於心,皆此時之靈覺為之運用而主持也。故曰略先一意,則真機未現,采之無益,略後一息,則凡念已起,采之又多夾雜不堪。為我煉丹大藥,此須有大智慧大力量,方能於此一息中認得清把得定,以為成仙證聖之本。雖然此個立關,始而其氣柔脆,只覺微有熱意從下元起,久則踴躍周身,似有不可遏抑之勢。學人須於至微處辨得明白,以我真意主持毫不分散,久之氣機大有力量,一任兀兀騰騰,隨其所至,不加一意,不參一見,斯得之耳。到得氣機壯旺,一靜即天機發動,迅速如雷,雖一切喧嘩之鄉不能禁止。總要有靈覺之心,為之主持,乃無差也已。

  學人下手之初,別無他術,惟一心端坐,萬念胥捐,垂簾觀照。心之下,腎之上,仿佛有個虛無窟子。神神相照,息息常歸,任其一往一來,但以神氣兩者凝注中宮為主。不頃刻間,神氣打成一片矣。於是聽其混混沌沌,不起一明覺心。我之恍恍惚惚,入於無何有之鄉焉。斯時也,不知神之入氣,氣之歸神,渾然一氣,無人無我、何地何天景象,而又非昏聵也--若使昏聵,適成枯木死灰。修士至此,當滅動心,莫滅照心。惟是智而若愚,慧而不用。於無知無覺之際,忽然一覺而動,即太極開基。須知此一覺中,自自然然,不由感附,才是我本來真覺。

  道家謂之玄關妙竅,只在一呼一吸之間。其吸而入也,則為陰、為靜、為無;其呼而出也,則為陽、為動、為有。即此一息之微,亦有妙竅。人欲修成正覺,惟此一覺而動之時,有個實實在在、的的確確、無念慮、無渣滓一個本來人在。故曰天地有此一覺而生萬物,人身有此一覺而結金丹。但此一覺如電光石火,當前則是,轉眼即非,所爭只毫釐間耳。學者務于平時審得清,臨機方把得住。古來大覺如來,亦無非此一覺積累而成也。

  修士興功,不從有欲無欲、觀妙觀竅下手,又從何處以為本乎?雖然,無與有、妙與竅,無非陰靜陽動,一氣判為二氣,二氣仍歸一氣而已矣。以其靜久而動,無中生有,名為陽生、活子時;以其動極複靜,有又還無,名曰複命歸根。要皆一太極所判之陰陽也。兩者雖異名,而實同出一源--太上謂之玄。玄者,深遠之謂也。

  下手功夫,在玄關一竅。太上首章即將無名有名、觀妙觀竅指出,足見修道之要,除此一個玄關竅,余無可進步也。故開首四句,說大道根源,實屬無形無狀,不可思議窮究。惟天地未開之初,混混沌沌,無可端倪,即人之致養于靜時也。天地忽辟之際,靜極而動,一覺而醒,即人偵氣於動,為煉丹之始基。第此倏忽之間,非有智珠慧劍,不能得也。要之,念頭起處為玄牝,實為開天闢地生人育物之端。自古神仙,無不由此一覺而動之機造成。又曰無欲觀妙,有欲觀竅,兩者一靜一動,互為其根,故同出而異名。凡有形象者,可得而思量蔔度,若此妙竅,無而有,有而無,實不可方所名狀。縱舌如懸河,亦不能道其一字,所以謂之玄玄。學者亦不有視為杳冥,毫不窮一個實際下落。果於此尋出的的確確處,在人視為恍惚,在我實有把憑。久之著手生春,頭頭是道矣。

  玄關之動,有真有幻,只在一念之間、敬肆之分而已。於此一動之際,須忙中著個緩性,熱裏著個冷眼,閑閑淡淡,有心無心。如此求玄,隨在皆真。若稍有一念不淨,則落後天,不可用矣。

                (六)

   至於精已化氣,則神氣混合,心息相依,其身體內外泰然融然,有酥軟如綿之意,此即氣生之兆也。但此氣生時,即玄關竅開時。古雲:“陽氣始生,此身自然壁立,如岩石之峙高山,此心自然凝定,如秋月之澄潭水。”泄泄融融,其妙有不可得而擬議者。故古雲:“奇哉奇哉!玄關頓變了,似婦人受胎。呼吸偶然斷,身心樂容腮。神氣真混合,萬竅千脈開。”蓋此時有不知神之入氣、氣入神者。然又非全無事也,不過杳冥之極,有如此光景耳,寂寂中自然惺惺,舉凡身內外略有微動之機,無不及覺。以後煉氣化神溫養泥丸之宮,化盡陰霾之垢,自見神而不見氣也。諸子了然於心,庶不誤入歧途矣。

  玄關一竅,寂然不動,感而遂能。且不睹不聞之際,此中有無善無惡之真。佛曰“那個”,儒曰“緝熙”,皆是此物。如初日芙蓉,曉風楊柳,嬌紅嫩綠,嫣然可愛。《易》曰:“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無非言初氣致柔,去天未遠。朱子詩曰:“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此言道心人心,瞥眼分明。於此持志養氣,立教割斷牽纏,誕登彼岸。

  《禮》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猶一元初複,萬象回春。雖物交物感,情欲有動,猶是天性中事,出於虛靜,本乎自然。只須些些把持,無容大費智謀,即可遏欲存誠,閑邪歸正。以萌蘖脆嫩,根芽孱弱,人欲不難立斷,天理即可複還。古人謂之玄關一竅,又曰生門死戶。以人心退藏,天心照耀,皆由未有、未亂之時,而為之、治之也。但一陽初動,其機甚迅,其勢甚微。至於二陽三陽,則凝氣聚,真精自動,浩浩如潮生,溶溶似冰泮。要皆自微而著,由小到大,自近而遠。至於進火退符,河車搬運,陽鉛再生,陰汞複合,時烹時煉,漸結漸凝,神完氣壯,藥熟丹圓,更有六根震動,六通具足之盛,皆自玄關一動始也。惟此時初動,水源至清。

  古雲“白虎首經至寶,華池神水真金”是也。此時一覺而動,把持得定,自此日運己汞,包固陰精,恰如初三一痕新月,至上弦而半輪,至十五而盈滿矣。是以聖人知天下事物,無不由卑至高,由近及遠,俱有自然之道在。於是為而無為,執而無執,一若天不言四時行百物生,豈若民之隳乃事、敗乃功者哉?若此者皆由一片虛靈,渾然無間。自不知所欲,亦並忘為無欲。故曰:“欲不欲。”至於黍珠之貴,實不曾有為,其自無而有,所以既有仍無,修道人素所自具,不待外求。即使有所學,仍是無所學。故曰:“學不學。”他如以一己之純,化天下之駁;合天下之駁,歸一己之純。其誘掖眾人,輔相萬物,亦本乎自然而已矣,豈同逞其私智哉?

  夫玄關一竅,正陽生活子時。呂祖雲:“萬有無一臭,地下聽雷聲。”古仙雲:“忽然夜半一聲雷,萬戶千門次第開。”雷乎雷乎,神哉神哉!從此二說觀之。難道玄竅之開、真陽之動,色身中豈無真實憑信,而漫以雷聲喻之乎?張祖雲:“雷聲隱隱震虛空,電光灼處尋真種。”古來仙師個個俱以雷鳴比之者,何哉?吾今直為指出,即爾生入定之時,忽然神與氣交,直到真空地位,不覺睡著,鼻息鼾鼾,一驚而醒之一念也。爾生果于入定時憑空一覺,即是我本來真面,急忙以真意護持,切勿稍縱,如人乘千里驥絕塵而奔,暫一經眼便要認識,不可延遲,遲則無及矣。故曰:“以前不是,以後不是。

  露處只在一息,一息之後不復見焉。”爾等務要於靜定時,偶有鼻息鼾鼾,急忙起立,將此清空一氣收攝將來。如此坐一次,必有一次長益。果然不爽其時,不差其度,不待百日,基可得而築矣。此等要訣,古人但說玄關,未有如吾師實實向人身中指出者。是知丹訣關乎功德心性,不易語也。子貢有雲:“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生等自此以後,第一要先將念頭凡息治得死,所謂死得過,信才生得起來“。又聞爾生雲,光明和尚言:“要如落氣時節去修煉,得矣。”此時耳無聞,目無見,萬緣放下,一絲不染,從此躍出,非大道而何?故曰:“從無知無覺時,尋有知有覺處。”斯言洵不虛矣。苟未息氣死心于平時,安得生氣大開,如此充滿世界乎?若夫年老之人卦氣已盡,精神日枯,不從此妙覺修去,何以四大牢固,能久歲月?然但知此竅為主,而不知流行一身,進火退符,調和一身血氣,又安得長久不斃耶?古故雲:“老年人氣血已枯,竹若不敲,安能大覺?琴若不和,安得長神?”故解敲竹者,即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喚龜者,即禮下於人,必有所得。至鼓琴一喻,以真陽一到,自鼓蕩其陰霾,和合其氣血也。生等須從此百尺竿再時一步,道不遠矣。

  此時秋氣初到,而炎陽天氣仍無殊於三伏之期。其故何也?良由陽氣未能盡泄,至於夏秋交際,不得不泄其餘烈,而後秋涼可入也。至人有傲天之學,於殘暑將退時,一心收斂,毫無一物介於胸懷,任他燒天灼地之烈氣,我自為我,彼焉能入而動我之心哉!蓋靜陰也,動陽也,人能靜如止水,如澄潭,又何畏暑氣之侵耶?其侵之者,非暑之能侵也,亦由我心之動,因之氣動神隨,而與造化為轉移焉。以是思之,則知人之生死,非天之能生死乎人,由人之自生自死於其間也。

  諸子知得此理,惟一心內守,獨觀虛無之竅,靜聽于穆之天,則心常存,氣常定,有如太虛之虛,自不與萬物同腐朽焉。總之,此個功夫無非一個玄牝而已。古雲:“玄牝之門世罕知,休將口鼻妄施為。饒君吐納經千載,爭得金烏搦兔兒?”是知玄牝之門,非如今之時師傳人以出氣為玄、入氣為牝之謂也,又非在離宮、在坎宮、水火二氣之謂也,蓋在有無之間、不內不外之地,父母媾精時一點靈光墮入胞內,是為玄牝之的旨。爾學人細心自辨。若說是出玄入牝,是渾渾淪淪,毫無蹤跡,又墮於頑空。在他初學之徒,吾亦不過於形色間指出一個實跡。若諸子功夫已有進步,可以抉破其微。吾聞昔人雲:“念有一毫之不止,息不能定。息有一毫之未定,命不我有。”是知玄牝者,從有息以煉至無息,至於大定大靜之候,然後見其真也。近日用功,雖氣息能調,究未歸於虛極靜篤,則玄牝之門猶不能現象。

  惟於日夜之際,不論有事無事,處變處常,時時以神光直注下田,將神氣二者收斂于玄玄一竅之中,始則一呼一吸猶覺粗壯,久則覺其微細,則少靜矣。又久則覺其若有若無,則更定矣。迨至氣息純返于神,全無氣息之可窺,斯時方為大定大靜,煉丹則有藥可采,此可悟玄牝之門,此可見生身受氣之初是即真正玄牝之消息,以之修煉,可以得藥成丹也。不然,有一息之未止,則神隨氣動,氣與神遷,有何玄牝之可言哉?不知定息靜神徒於有息有慮之神氣上用功,莫說丹不能成,即藥亦不可得;莫說命不我立,即病亦難除。此玄牝所以為煉丹之本也。知此,道不遠矣。

  凡人打坐之始,務將萬緣放下,了無一事介於胸中,惟是垂簾塞兌,觀照虛無,凝起神又要調息,調起息仍要凝神,如此久之,神氣並成一團,頃刻間自入於杳冥之地,此為無也;及無之至極,忽然一覺而動,此為有焉。我於此一念從規中起,混混續續、兀兀騰騰,神依氣立,氣依神行,無知有知,有覺無覺,即玄牝之門立矣。由是恪守規中,凝神象外,一呼一吸,一往一來,務令氣氣歸玄竅,息息任天然,即天地人物之根,聖賢仙佛之本。此最吾道家秘密天機,不容輕泄者也。

  修士行持,與其求之無極不可捉摸,何若求陰陽更有實據。經曰:有無相生,不過動而靜,靜而動,出玄入牝,燮理陰陽者也。難易相成,不過剛而柔,柔而剛,鼎爐琴劍,一烹一溫也。長短相形,即出入呼吸,任督往來,前行短、後行長之謂也。高下相傾,即火在上而使之降,水在下而使之升,上下顛倒坎離之妙用也。音聲相和,即神融氣暢,百脈流通,不啻鳴鶴呼群,同聲相應,不召自來也。前後相隨,即子馳於後,午降於前,乾坤交媾,和合一團,依依而不舍也。此數者皆由後天之陰陽,而返乎先天之無極也。

  當夫靜坐之時,一心返照于虛無祖竅,務令無知識,無念慮,塵垢一空,清明嘗見,庶幾混混沌沌中落出一點真意,即是先天之意。從此有覺,即先天之覺,從此有動,即先天之動。此非難得之時也,隨時觀照,無不如是。但恐渾淪之候,無有渣滓,而卻以昏沉處之,毫不自主。或于混沌中忽有清明廣大之象,不勝歡欣鼓舞,而以好事喜功之心撓之。無怪玄關一竅,愈求而愈不見也。

  今教生於動靜之際,無論氣機動否,我惟以了照之心覺之守之,則主人常在,而大丹不難成焉。總之,清明之神由混沌而來,故古雲:“修道之要,不在塵勞不在山,直須求到杳冥端。”夫杳冥端,即虛極靜篤時也。虛之極、靜之篤,而真精真氣真神即從此而生。古人謂玄竅一開,即如太極一動,陰陽於此分,又謂伏羲一畫,兩儀於此兆,其間千變萬化,無窮無極,莫不由此混沌一刻立其基。足見玄關一竅隨時都在,只須一覺心了照之,主宰之,則玄關常在,而太極常凝矣。特患人不入於杳冥,無患玄關之不發見也。要知此個杳冥,不是空空可得,須從動極而靜,真意一到為之造化,才能入於杳冥。及靜極而動,此時陰陽交媾,將判未判,未判將判,恍恍惚惚中,忽覺真鉛發生,此即玄關現象,全賴元神為之主持。吾師見生迷於此個消息久矣,今將妙理一口吐出,俾生等知得玄關一竅無時不有,無在不然,但以元神主之足矣。至於氣機之消長,且聽其盛衰,而主宰切不可因之有消長,此即是真正妙矣。

               (七)

   太上雲“穀神不死,是謂玄牝”數句,已將玄關妙竅道盡。何謂穀神不死?穀即虛也,神即靈也,不死即不昧也,言人欲煉成大道,必認取虛靈不昧者為丹本。然而無形無象,不可捉摸,故曰:“要得穀神長不死,須憑玄牝立根基。”夫穀神何以必依玄牝哉?以虛靈不昧之真宰,必于玄牝之有形者形之,其實是無極也。若使玄牝不立,則胎息未形,本來生生不息之機從何而有?惟此凡息一停,胎息自見,一開一闔之中,此間玄妙機關,人之靈明知覺從此而起,人之心思知慮性情魂魄,無不由此而生,至於成真作聖,皆從此一動一靜立其基。蓋靜則無形,動則有象,靜不是天地之根,動亦非人物之本,惟此一出一入間,實為玄牝之門。雖然,有形卻是因後天陰陽之形,形出先天一點真氣來。此個真氣,雖是後天之先,以元氣較來,還是後天物事。以此元氣非真有也,還是一無極而已。然而開天地、生人物,莫不由此一個竅隧發端。此殆天下之至虛生天下之至實,天下之至無生天下之至有者也。總之,渾淪罔象倒也不難,惟一覺之後立地護持、毫無別念,斯為難也。知之否?

  古雲:“虛之極,無之極,忽然洞見本原,而仍以虛無養之。”不起一念,不參一見,渾若無知愚人,打不知痛,罵不知恨,才算有道高人,所以古雲:“學到如愚才是賢。”但非若世之愚人,靈機塞,全無活潑圓通氣象。吾之所謂愚者,只是一個空洞了靈,一任本來性天,非似凡夫左思右想,朝營暮求,事事都在身家上打算。不知維天有命,毫不能主,到頭來枉費精神,空勞心力。與其後悔,不如及早行仁。雖然,仁又何以行?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何便如之!

  而要其下手時,尤必於平日認得本來人清楚,養得本來人浩大,方為得力。雖動靜有二,而其渾灝流轉,天理流行,卻未嘗有或異,所以素位而行,無入不得也。諸子果能隨時了照,收拾神光,一歸混沌之天,全空人我之見,才算無極之體。及其一感而動,無物不了了目前,盡在我包涵之內,才見無極而太極之用。雖然,全體大用,諸子未必即能,但當于天理來複時瞥見空洞了靈,切不可以為樂。蓋樂為陽,憂為陰,陰陽對待,迭運迴圈。行功到此,須一切放下,八識渾忘,才完得一個太極之理。運至於鼎,結之為丹,才是神仙真本領。苟於此有分別心、愛憎相,不惟於道添一魔障,且即僥倖煉成,亦要另起爐灶,做還虛一著功法。若能如吾所教,一得之時毫不動念,天然自然,與太虛同體,不須他日打坐,又費許多精力也。知否?又人于靜時則歡喜,鬧時則煩惱。豈知當鬧之際,人聲鼎沸,事物縈擾,此氣已為之動。與其以此猛力去惡鬧,不如以此大力去習定。

  古雲:“人遇鬧時,正好著力回頭。”當前了照驀然一覺,撞開個中消息,勝於竹椅蒲團上打坐百千萬億次。生能確見確信否?試從今夜始,凡遇他人喧嚷,關我不關我之時,我總總益磨益堅,如金鋼百煉不為之稍變其色。此中得力,較靜處綿綿延延為多也。吾再示諸子,修煉至此,不似當日身心毫無把柄者。大凡行動應酬,常常用一覺心,覺得我自有千萬年不壞之身,以外一切事物皆是幻具,何足為我重輕?不但外物,即此身亦是傀儡場中木具,我在則能言能行,我去則頹然靡矣。又何足為我恃耶?惟有本來元氣,生死與俱,動靜不離,極之造次顛沛亦無絲毫增減,我惟常常持守,拳拳服膺,一空塵垢,自能灑然融然,脫殼而去,做一個逍遙大丈夫。此不過數年之功,其成也,亙古今而不變,超天地以獨存。較之百年光景,數載榮華,孰大孰小,諸子自能辨之。嗚呼!法會不常,道筵難再,吾振鐸此山已經十餘年,幸諸子已得個中三昧,諒再教一年,大有可觀。萬勿辜負韶光可也。

  太空之所以生生不已,直至億萬年而不滅者,非果空而不實也,中有至誠之神主宰其中,複有流行之氣運用於外,而太空渾渾淪淪,初不知有神,亦不知有氣,並不知為空,只自順其氣化流行、盈虛消長、與時偕行之常。故曰:“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夫所謂者何?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也。惟其如此,所以生化不測,變化無窮,悠久無疆也。又曰:一個太空,浩浩蕩蕩,團團欒欒,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寂然不動之中具感而遂通之妙;感而遂通之際,寓寂然不動之神。故無物不感,覺性不滅,而物有感,覺性不生。

  夫以其生滅在物,而太空無生滅也。若太空有生滅,亦太空斷續有時也。且太空之為空,無聲無臭,又從何而生滅哉?人亦太空之所生,何以獨有生死,而不得上同於太空乎?蓋受生之初,其主宰之神,流行之氣,原自渾淪磅礴,不識不知,嬰孩之所以日長也。迨至成人而後,知識日開,私欲日起,又以物欲之乘,情偽之感,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是以人心之空直為物欲所塞,而與太空之空不相似焉。人欲成不生不滅之神,與太空同無終始,可不虛其心、恬其神,而仍恃血氣流行之氣可乎?吾前雲玄關一竅,實在神冥氣合,恍恍乎入於無何有之鄉、清虛玄朗之境。此時心空似水,意冷於冰,神靜如嶽,氣行如泉,而初不自知也。

  惟其不知有神,不知有氣,並不知有空,所以與太空之空同。功修至此,動靜同夫造化,呼吸本夫氣機,皆由吾身真陰真陽合而為一之氣,所以與天地靈陽之氣,一出一入,往來不停,以彼此混合,團成一區,空而不有,實而不著也。若使沾滯昏聵,烏能感之而通,如此靈妙哉?諸子必須神凝氣中,氣包神外,兩者混融,了無分合,忽焉混混沌沌,入於杳冥之地。斯真虛真靈兩相和合,不啻人呼而穀傳聲,風鳴而竅作響,自然之理也。此正靜合地體之凝,動合天行之健。其呼也,我之氣通乎天之氣,其吸也,天之氣入於我之氣。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豈有他哉?亦求諸己而已。

                (八)

    古雲:“混沌一覺,即成仙種子。”洵非虛也。但要知此一覺,不是有心去尋,亦不是無心偶得。從混混沌沌中涵養既久,蘊蓄得深,靈機一觸,天籟自動,所謂前後際斷是。是即性光也,即正覺也,即無上正等正覺也,亦即本來人也。吾不先將神氣二者交會於虛無竅內,積習既久,神融氣暢,打成一片,兩不分開,安有突然而醒之一覺哉?此殆無心有心,有心無心,有如種火者然。始而一團薰蒸之氣凝聚於中,不見有火而火自在此,猶混沌裏內蘊知覺之神。迨積之久久,火力蓄足,忽然陽光發現,燒天灼地,有不可遏之機,而火初不自知,亦不自禁,是即知覺中仍還混沌之象,此喻最切。

  生等須從混沌中有如此之蘊蓄,使神光凝而不散,然後一覺,始圓明洞達,無礙無欠,才是我一點靈光本來真面,可以超無漏、證涅槃而成大覺如來金仙。尤要知一覺,只有一段氤氳,一覺之後,只有一段靈光獨運空中,並無有半點念慮知覺夾入其中;莫道以外之事,就是我靈光一點亦不自知也,惟適其天而已矣。凡人一覺之後,千思萬想,一念去,一念來,即一刻中亦有無窮之生死輪回,安問沒後不受鬼神之拘執、之陶溶耶?是以神愈昏,氣愈亂,幻身尚且難保,何問法身?即神氣尚存,而沉淪日久,以若為樂,認毒作甘,至死昏迷,尚不醒悟,所以貪嗔癡愛無異生前,以故生生世世無有出頭之期,不至消滅盡淨不已也。若此者,皆由一覺之餘,不克蘊之為性、發之為情、任諸自然之天、聽其物感之應、隱顯一致、寂照同歸,故時而喜怒,時而哀樂,以邪為正,將偽作真,直將固有之良澌滅殆盡。又誰知超滅無常,當下即是火坑,目前無非黑獄,豈待死後乃見哉?惟至人窮究造化妙義,識得生死根源,於此混沌忽然有覺,立地把持,不許他放蕩無歸,但只一暈靈光洞照當空,惺惺常存,炯炯不昧,初不知有所覺,並不知有所照,更不知有所把持,斯為時至神知,知幾其神。

  由此日運陽火,夜退陰符,包裹此太極無極之真諦,久久神充氣盛,頓成大覺金仙,永不生滅。勿謂此一覺非我仙家根本,而別求一妙術也。蓋此時一覺,但見我身心內空洞了靈,無塵無翳,不啻精金良玉,故一覺之後,其樂陶陶不可名狀。是一念之覺,即一念之菩提,一刻晏息,即一刻之涅槃也,不誠一覺神仙哉?雖然,混沌一覺有真亦有偽。如今之人,昏迷一嚇,即以為混沌,知識忽起,即以為一覺,此皆認賊作子,斷難有成。惟一無所有中,忽然天機發動,清清朗朗,虛虛活活,方才算真混沌真覺,不然,未有不以昏迷為混沌,知識為一覺也。生等須知混沌非本,一覺非根,必從混沌一覺中,而有湛寂圓明、清虛玄朗之一境,方得其真際,切勿以恍惚二字混過可也。

  至玄關一竅,前已屢為抉破,學人必須明這個消息,然後才有把柄,蓋所謂本來人是,是即人受氣成形之初一點靈陽之氣。人欲修成法身,豈外此靈陽之氣乎?古雲:“藥出西南是坤位,欲尋坤位豈離人?分明說破君須記,只恐相逢認不真。“此人,非如外道以童男童女為侶伴也,乃是無極之極,太極一動,而有此一點靈陽正氣,為人受氣成形之本。若得此個本來人,大道自然有成。然非易得也,必須於假中尋真,然後此人始能現象。

  吾說玄關一竅隨時隨處都有,只在一點靈機捷發,有如捉霧拿雲,憑空而取,不失其候,即顏子”知幾其神“之意也,即吾道”活子陽生,時至神知“之語也。倘先時而知,是未來心;後時而知,是過去心;眼前有一毫思量擬議,即為現在心。著此三心,即為道之障也。三心無著,一塵不染;不謂之神,又誰謂乎?此為真清藥物,自然生清淨法身也。而要不過如天地一年造化,離奇萬狀,無非自冬至一陽之生充之。天地之道尚且由漸,何況乎人塵垢污染已深,一時難於洗滌,可不由漸而入、自微而著乎?古來大覺金仙莫非由玄關一竅下手,其後百千萬億法身亦由氣機微動,隨采隨煉,積累而成。但此微陽初動,在人多有漠不關心,任其喪失,不知一星之火可以焚山,一涓之水可以成渠,總在人看穿此道,處處提防,在在保護,日積月累,未有不成無上菩提者。此殆天地間第一難事,惟人自造,天亦不拘乎人也。

               (九)

  吾常言玄關一竅乃天地人物發生之本。其故何也?蓋以天地人物,其始皆混混沌沌,一團太虛,杳無朕兆可尋,此即萬物之生於虛也。及氣機有觸,偶感而動,忽焉從空一躍,而有知覺之靈,即是天地人物之真主宰也。吾觀世之修士,有知虛無為本,一任天然自然,而漫不經心於其間,多有墮於頑空,無以成神靈變化之仙子;亦有知有為有作,而不知尋出先天虛無之氣,所以支離妄誕,造成一等妖幻邪術,而自害以害人者多。吾今將此兩般說出。生等欲求天仙,必先杳杳冥冥、虛極靜篤之後,尋出我未生以前一點太虛之體以為丹頭,方不落邊際。

  若偶有方見、不能前後兩空,亦非我虛無妙相、真元心體也。果能認得這個無染無著、一空所有之物,又必以靈覺之神為之主宰,方能漸造漸凝,漸凝漸結,成就一個大覺金仙。是知虛者本也,而所以能以此虛以成不生不滅、出有入無、變化莫測之仙者,全在此一覺而已。雖然,此個一覺在何時尋?務于至陰之中,恍恍惚惚時,了無知覺,忽然有此知覺,不待穿鑿,無事安排,機會相觸,杳冥沖醒,方是清清淨淨,無知無識之真覺也。若稍有意想知識夾雜後天之神,則非真覺,不可以為我千萬年之主宰矣。故曰:“靜時固非,動時亦非。其機在靜極而動之初,其間只一息耳。”學者須有拿雲捉霧手段,方能乘得此機,采歸爐內,以真意守之。須知覺與意,皆二而一者也。不守以無心無意,偶爾有知,謂之真覺。迨一覺而後,我必加意用心調停蘊蓄於其間,則為真意。

  然意發而心仍無有物,始為真意,與我先天一點真覺不甚相遠。所以無心忽覺為真覺,一心內守為真意,其實皆一覺而已,一意而已。學人欲采藥煉丹,除此一覺則無本,除此一意則無用。無用無本,而欲成無上金仙,難矣!故古人雲:“游思雜念,非真意也。”真意實從一覺之後,只一心無二念,如走路人從此一條大路而行,並不旁趨別徑,即真意也。莫說此時離不得真意,即後來丹成道備,分道化氣,神遊太虛,與夫尋聲赴感,無求不應,有難必臨者,要皆此真意為之作用也。吾觀諸子近雖識得本體,然色身所有陰渣還未乾淨,而意之真偽未了然,吾詳細言之,敬體勿忽。

  諸子談及陽生之道,已非一端,總不外無思無慮而來。即如貞女烈女,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寧舍生而取義。又如忠臣烈士,惟義是從,設有禍起非常,願捐軀以殉難。此真正陽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由是推之,舉凡日用常行,或盡倫常孝友,或矜孤寡困窮,一切善事義舉,做到恰好至當,不無歡欣鼓舞之情,此皆陽生之候。只怕自家忽焉見得,忽焉又為氣阻也。又怕自家知道,因而趾高氣揚,喜發於言,形動于色,洋洋詡詡,不知自收自斂,視有若無,因被氣習牽引而散矣。又或讀書誦詩,忽焉私欲盡去,一靈獨存,此亦陽生之一端也。

  又或朋友聚談,相契開懷,忽然陽氣飛騰,真機勃發,此亦陽生之一道也。更於琴棋書畫,漁樵耕讀,果能順其自然,本乎天性,無所求亦無所欲,未有不優遊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陽生之象也。總要一動即覺,一覺即收,庶幾神無外慕,氣有餘妍,而丹藥不難於生長,胎嬰何愁不壯旺?即或不至成仙,果能持守不失,神常返於穴中,氣時歸於爐內,久久真陽自發生矣。尤要知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以此思之,縱自家鮮有功德,不能上大羅而參太虛,亦可邁俗延齡,為世間地仙人仙焉。諸子從此悟得,方知陽即道,道即虛無自然。子思子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其即此收斂陽光,不許一毫滲漏之說歟?諸子卓有見地,吾故以鋪天匝地、亙古曆今之真正元陽,無時無處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教初學人,反使無路入門,將他本來色相一片、歡欣鼓舞之機亦窒塞焉。

 

內功修煉口訣摘要

  --丹法以心息相依為起火,心息兩忘,泰然入定為止火,此乃普通口訣。

  --玄關為修道登堂入室之梯階,而開關必行于任督通後。非謂任督不通,玄關即不開,蓋謂任督通後,則後天精氣已造粹和境地,由茲漸入,致開玄關,自然安安穩穩,各種流弊可免。若有上根之士,認道真切,偶感一物一事,立即掃盡萬緣,離種種邊,一切照了,片刻之間,冰消霧散,玄關未嘗不開。獨患初基不立,雖一時得入無量化域,身心偶與造化合一,仍易旋得旋失。不得致用迎元迎一功訣,終是無用耳。

  --神化之術,無他巧妙,開關展竅,斯為第一。及其方法,則在調息,短者使長,粗者使細,若存若忘,分佈全身。莊子雲:緣督以為經。吾人脈絡,任督總持,二脈若通,百脈隨行。又雲:眾人之息以喉,真人之息以踵。人身各部,唯是後跟,位最低下,息能至此,全身毛孔,開通無餘,成體呼吸,更加臍穴,恢復祖氣,磅礴太空,如母子宮,食息養育,我似胎兒,回視段食,猶如糞土,誰謂辟穀,無可能性。若第二步,體同虛空。第三步者,如虛空體,一拳打破,鳥雛脫殼,醯雞出甕,至此方知殼與甕外尚有天地也。(注:段食二字,是佛家名詞。佛家所謂食者,一曰段食,即人類每日所必須之食料也;二曰觸食,謂觸對於六識順情之境而增益身心者;三曰思食,謂於順境而生希望,意思資潤,諸根增長者;四曰識食,謂地獄眾生及無色界諸天,皆無段食觸食思食等三種,僅以識持體,故名識食。)

 

  --心法三篇

(一)運定功

  經雲“一點落黃庭,入定煉陽神”,是言丹落中宮,當行煉氣化神之道。而煉氣化神,非入定不可。

  夫必入定者,以人有生死,因有呼吸,苟無呼吸,自無生死。無呼吸便為入定,定久則覺。十月如愚,有不聖胎成而陽神出乎?

  又白玉蟾祖師曰:定中求定,空內求空。定中求定者,由息定而胎穩如山;空內求空者,由念空而真人破頂。是定與空,為結胎之最要。而空從定來,是入定實為結胎之始基也。

  但入定之法,必內氣不出,外氣不入,似無而有,神氣在定,似有而無,神氣在空,而不見在定之相。任地湧金蓮,美女入戶,只不思善,不思惡,萬想皆空,諸緣屏息,夫乃為定,夫乃為入定。

  到此地位,純是自然,不患定之不入。到此地位,天魔屢試,轉患定之或出。守其入而防其出,胎成指掌矣。

  訣曰:丹落黃庭,入我大定,似有似無,神和氣印。

(二)行文火

  煉精化氣,皆用武火;煉氣化神,宜行文火。武火者,有候之火;文火者,無候之火。無候之火,非呼非吸,乃吾定中之所生也。

  但既雲定矣,火從何起?顧人非槁木,雖外無呼吸,而二氣在定,豈無伸縮往來,如龜胎鶴息之綿綿者乎?故曰:“不須行火候,爐內自溫溫”者,不寒不燥,不有不無,正無候之景象也。

  又曰:火須有候有須時。蓋言無候之火,更以大周為候者也。然此大周,無息可數,只以十月胎成,為神火之一周。煉神者,于無為中求火,即于無為中求候,非若煉精之火,口呼息吸,猶有數目之可記者也。倘欲火無危險,必定使定不外馳,十月一定,自火力而到聖胎結矣。

  訣曰:煉氣化神,養以文火,息無去來,必成正果。

(三)防危險

  煉精化氣,因危險不少,而煉氣化神其危險尤多。

  夫所謂危險者:

  (1)丹入中宮,不急入定以行火,則大藥老而不靈,後雖入定行火,終不得結為靈胎。

  (2)入定而定有外馳,則或離或合,難得十月果滿,曆十月而不得果滿,必為幻胎,而陽神不就。

  (3)二三月內,任自然之息以行火,必以息氣貫真氣,自始至終不相離,離則複貫,複貫則二頭緒矣,甚至三緒四緒,火不居火,自胎不成胎,此皆昏沉散亂之心所致也,修士當深以為戒。

  (4)大周之初,似有者尚有有,似無者未真無,猶有些子息,即猶有些子火性在焉,及五六月內,全歸大定,以不息為息,不火為火,方為真息真火,倘猶知為息而不能守,猶知是火而覺為行,是未入虛無寂滅之景,難免幻胎之患也。

  (5)守胎息而著於守,生守之之妄念,不行火而全不行,失行之之真理,是只靜不動,只空不色,必未能靜未能空,胎即墮於不有之有,不無之無,而落小成之果矣。

  (6)時滿十月,聖胎圓成,無出神之景,即不可生出神之念,生則神未變通,雖出定而終難出頂,然無出神之念,卻不宜見身外之身,見則定終不定,必心馳而為魔所誘,神難出定,我為魔誘,縱十月辛勤,亦只成屍解,欲飛升沖舉,不其難哉!

  種種危險,皆煉氣化神所最忌,力為防閑,乃免諸患,修證同志。

  訣曰:大周危險,更甚小周,防閑至密,詎有他憂?

 

  --西派相承,另有三種止火秘訣:

  (一)煉精時之止火。不知此訣,往往著身,得泄精之變。凡做到陽生而至外陽勃舉,隨即泄精者,皆由不知止火之故也。

  (二)煉氣時之止火。不知此訣,往往得洩氣(即放屁)之變,謂之走丹,前功盡棄。古人如白玉蟾,尚不免此厄,而有“重整釣魚竿,再砍秋筠節”之時,況他人乎?又不知初步止火要訣,雖氣足而不能結丹,結丹後不能養丹而使丹足行大周天,即不能“重安爐,再立鼎,跨虎乘龍離凡境”也。

  (三)煉神時之止火。若不知此訣,定不能純,心光不圓,不免有滲漏之患,必致退滯小果。

 

  --命功屬陰中之陽,即在恍惚杳冥中采先天一氣。蓋功夫能做到恍惚杳冥之時,不論南宗北宗,天元人元,其先天一氣,必定發生,百不失一。學道者,若能乘其機而採取,則資生之道從此事窮矣。

  --(一)心之於身,猶人之於室也;心之與息,猶人之與財也。心常依息,無息則心無所寄,將被迫離身矣;人常依財,無財則人不能存,將為道旁之餓莩矣。心能依息,而又能善用其息,則息上加息,利中生利。不善用者,則反是。人之用財也亦然。

  今心息相依在外者,猶人出外營業也;相依在內者,猶人在家開張也。夫出外營業與在家開張,苟能如端木之理財,皆可獲陶朱之富有,因其能相機行事,因地制宜耳。若用不識實務之外行經理,則無論其在內在外,皆須破產。學道之人,若認理不清,智慧欠缺,則絕不能神而明之,臨機應變。相依在外則浮游而無根,相依在內則執著而不化,譬如揮金如土之浪子,與一錢若命之財奴,兩者皆是處也。

  (二)心即神也,息即氣也;心為火也,息為風也。心息之依於內,即心定息,神寧氣靜,是元和內運,非呼吸外求,火則為文火而非烈火,風亦非狂風而熏風也;心息依於外者,即“內藥還同外藥,內通外亦須通,外爐增減要勤功,絕妙無過真種”也。又雲“內有天然真火,爐中赫赫長紅,丹頭和合類相同,溫養兩般作用”。夫溫養者,即心息相依而不離也;兩般作用者,即依內依外,各盡其妙也。又《清淨經》雲:“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即依於內也;“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即依於外也。長生久視,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則依於內也;忘形養氣,忘氣養神,忘神養虛,則依於外也。外其身而身存,後其身而身先,則依於外也;歸根曰靜,靜曰複命,專氣致柔,能如嬰兒,則依於內也。或依於外,或依于內,蓋內外本相通耳。若論其至,則內即是外,外即是內,非內非外,即內即外,虛實相通,內外合一。因心息相依,神氣既打成一片,外潛通乎造化,內戀結乎命元。精神即造化,造化即精神,故深根固蒂,卷之退藏乎密者,即能大而化之,入之彌綸乎六合也。尚何內外之可言乎?

  (三)嘗有同道業商者問我曰:先生咬定心息相依在外,豈不虞其心息外馳 ,福氣耗散乎?孟子雲:氣一則動志,志一則動氣。又雲:持其志,毋暴其氣。蓋心之所至,氣亦至焉,心既向外,氣亦隨往,恐不合於返觀內照,抱元守一之旨也。

  餘曰:非爾之所知也,豈若普通人之心,賓士在外則一往而不返,流連荒亡,魂馳魄喪,氣動神疲哉?學道人之心,雖雲依外,而實不離乎宗也。子為商人,即以財為喻,因人之於財,猶心之於息。定息于內猶儲財於家中而不用也。然慢藏誨盜,多積招殃,亦宜深慮(如修丹者飽暖思淫及走丹等事)。依息於外,猶財不藏於家中,寄存於銀行或錢莊以生息也。是雖不藏於家中,而財權仍在掌握,隨時可以取用,且有金子可得,猶學道人心息雖相依在外,而元和不離于根源,操縱由己,苟時機一到,即可於虛空中攫得生氣也。至普通人之心息外馳,則直將金錢揮霍於聲色場中,財一出而不復歸矣。是豈可同日而語哉?商人首肯,但不識有當尊意否?幸示及。

  --欲明白止火之理,先須認識“火”在人身中是何形狀。倘對於火之形狀尚認識不清,則止火之作用更談不到。吾人當做功夫的時候,將自己心神注重要身中某一部分,這就是火。世間所傳初步下手功夫,有守印堂者,有守絳宮者,有守臍下一寸三分者,有守頂門者,有守夾脊者,有守兩腎中間者,有守海底者。凡是心神專注之處,都是火力所到之處。

  心神何故稱之為火?中國醫書以五臟配五行,心藏神,在五行屬火,無論人身上何處,若自己用心神在該處緊緊守定,勿使移動,亦不放鬆,日日如此,經過相當的時間,必覺該部發熱發燒,或覺酸麻,或覺膨脹,甚至於有跳躍之狀態,此皆神火集中之力所表現。世人做功夫到如此地步,每每私衷竊喜,以為道在是矣,更加死守不放,拼命用功,長久下去,遂成不治之怪症,此皆不善於用火之弊也。譬如煮飯,火太少則飯不熟,火太多則飯變焦。飯不熟尚可添火,飯變焦則無可救藥,此時縱想止火,已嫌其遲。故初做功夫者,寧可不及,切勿太過。

  火的性質,既已明白,然後可以論及止火。煉精化氣一段功夫所謂止火者,乃停止武火而不用,僅以文火微微照顧而已。須知所謂照顧者,乃照顧鼻中出入之息,不是照顧下丹田。若照顧下丹田,則周身精氣神都聚會在這個小塊地方,漸集漸多,不能容納,必至沖關而出(按:火太過水沸而溢亦能如此)。

  上乘功夫,直截了當,簡易圓融,本不分段落,昔人為初學方便說法,勉強分作三段:

  第一段雖名為煉精,但不可執著在精上,若執著後天有形之精,當做一件寶貝,拼命地死煉,用火愈多,則濁精愈不能化。遺精尚是小事,就怕關在裏面捨不得放他出去,又無法使之化氣上升,濁精與邪火混作一團,攪擾得身心極不安靜,其害更甚於遺精。

  第二段雖名為煉氣,亦不可著在氣上,若執著後天呼吸之氣,在身中搬運升降,功夫愈勤,則粗氣愈不能化。洩氣尚是小事,若關在裏面不放他運動,又不能神氣合一,心息兩忘,而入大定,粗氣沒有出路,凝結在身中某一部分,成為痞塊,或生無名腫毒,其害百倍於洩氣。

  學者須知,一碗清水,用火燒之,立刻可以化汽;一碗稀痰,經火煎熬,只能變成老痰,兩燒則變為痰塊,愈燒愈幹,愈幹愈結,永無化氣之希望。先天元精,譬如清水;後天濁精,譬如稀痰。又當知電氣磁氣,極細極微,無影無形,卻富於感應之力;空氣、水蒸氣,性質粗笨,皆無絲毫感應。先天元氣,譬如磁電;後天粗氣,譬如空氣、水蒸氣也。

  第三段雖名為煉神,其實就是止火,神即是火,火即是神,煉即是止,止即是煉。學者能懂得煉神的功夫,就不必再問止火的方法。煉神與止火,其名為二,其實則一。煉精化氣者,以元神煉元精也;煉氣化神者,以元神煉元氣也;煉神還虛者,以元神自煉也。若問如何謂之自煉?即是以不神之神,作不煉之煉也。到此地步,非但武火要完全停止,即文火亦無所用之,只有渾然一個元神,不見一點火性,如此豈非止火乎?若不肯止火,則煉神功夫即無下手處。

--百丈灘頭自整綸,桃源不賺問津人;驚他海底驪龍覺,一夜風雷大雪春。

--路逢俠士須呈劍,不遇知音不鼓琴。

--畢竟水朝東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

--雲定家家月,春來樹樹花。

--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鶴飛

--夫儉之為求仁之方,修道之要。學者既知其慈,尤當養之以儉,始可與道同歸。雖然,使自高自大,不有謙和之度,則在內只知一己,在外渺視諸人,自詡聰明,矜言智慧,居然以先知先覺自命,往往視天下人無有能處己先者--究之發還恬靜,氣不平和,而欲丹成九轉,道極九天也難矣。

--古雲:人能一念不起,片欲不生,天地莫能窺其隱,鬼神不能測其機,洵非誣也。人謂築基,乃可長生。哪知學道人就未築基,只要神氣常常扭成一團,毫不分散,則鬼神無從追魂攝魄,我命由我不由天也。

 

--學者欲修金丹大道,非虛心訪道,積德回天,則真師無由感格。

--論國家天下,原是由近而遠,一層一層之意,如精氣神三者一齊都有,不是一步還一步。自初功言曰煉精,而氣與神在焉。二步曰煉氣,而神與精與神在焉。三步曰煉神,而精與氣亦在焉。即還虛合道,道合自然,自始至終,俱不離也,離則非道矣。

--修士興功之始,必垂簾塞兌,凝其神,調其息,將三元混合於一鼎,一鼎烹煉夫三元,名曰煉精,實則神氣俱歸一竅。直待神融氣暢,和合為一,於是氣機發動,蒸蒸浮浮,是曰氣化,又曰水底金生,又曰凡父凡母交而產藥。此是人世男女,順以生人之道;叵不知逆修之法,頃刻化為後天有形之精,從腎管而泄。故“固氣留精,決定長生”。人欲長生,此精之化氣,即是長生妙藥。如有衝突之狀,急需內伏天罡,外推斗柄,進退河車,收回中宮再造。此為煉內藥也。精氣神亦混合為一者也,豈僅氣化雲哉!

--雖然,初下手時,人心起滅不常,氣息往來不定,不得不勉強以息思慮,調氣息,但不可太為著意。如太著意,皆屬後天之物,非先天之道,縱雲有得於身心,亦不過健旺凡體而已,不可以生法身也。

--吾故教諸子不要除思慮、屏氣息太為著緊,緊則又動後天陰氣,必不能耐久焉。

--總之,神仙之神妙無方、變化莫測,還不是此一點虛寂之性、靈應之神為之作主耳。諸子于無事之時,不要求渾淪磅礴,只此一念虛靜,莫管二念,即是性在。感人收回又放下,放下又收回,即性之見者多矣。久久用功,自然本性常圓,無在而無不在焉。只要此心常常了照,稍有閑思雜慮,我能隨時覺照,即惺惺常存矣。自古神仙亦無非此一點覺照之心造成,切勿輕視此覺照也。

--諸子以吾師今日所示為本,庶幾越坐越妙,愈久愈融,不似前此之打坐不久而神氣即倦矣。設或稍生怠弛心、厭煩心,不須向他處去求,只自問心之虛與不虛,氣之實與不實。如或太虛,虛而無著,勢必心神飛越,遊思雜念因無著落而起矣。抑或太實,實而不空,又如肩挑背負、手持而足行者,終日終夜,永無息肩駐足,安得不困苦無聊、倦怠不堪乎?總要知虛也而無意於虛,實在而我若忘其實。

--煉丹之道,先要踏踏實實,從守中做起,然後引得本來色相出來。苟不踏實,何以淩空?故三豐雲:“凝神調息于丹田之中。”蓋心止於臍下曰凝神,息歸於元海曰調息,守其清淨自然曰勿忘,順其清淨自然曰勿助。如此久久,心神暢遂,氣息悠揚,不假一毫人力作為,自然神無生滅,息無出入,俱是安閒自在。

--竊思太上有言“有欲觀竅,無欲觀妙”二句,以為生補漏之局,亦為生成真了道之本焉。欲非私意也,亦非有意之意也,要想此個欲字,是在有意無意之間,即吾常言,略用一點意思。是竅非臍下一寸三分之謂,亦非下田水鄉之稱。教生略用意思,閉眼光,凝耳韻,緘舌意,持身以下,亭亭矗矗,如岩石之聳高山,悠悠揚揚,似皓月之印潭水,收我一切馳逐於外之物欲、牽纏於內之雜念,一刀兩斷,一齊收拾,片絲不掛,半蒂不存。於是以滿腹精神盡收入於虛無一竅之中,時時照顧,念念不忘,久之自有天真發現,陽氣來生,將爾之腹中久積陰霾之氣自然變化而無複有焉。由此再加猛烹急煉,常常了照,則真陽一動,收而采之,行升降之法,用進退之功,而大丹不患無成。

--妙之一字,道之實難。總在生做功做功到氣融合之地,精神舒暢之時,瀟瀟灑灑,無思無慮,亦不是全無思慮,只是思慮之起如浮雲之過太虛,毫不留戀,了不介意,此即妙之象也。

--古雲:“神仙無別法,只生歡喜不生愁。”斯得妙之真矣。再示觀之之實。到此時也,未嘗不照方寸,而實無方寸可照;未嘗不注于丹田,而卻非丹田所以能注。若有意,若無意,隨其氣息這往還,我惟了了於中,即不為氣息之一上一下所牽引焉。此觀之之妙也。總之,始而稍稍垂頭以顧提,繼而微微伸腰以緝熙,終而至於天機活潑,氣節嶙峋,即是長生之訣也。吾見生形氣衰頹,精神疲憊,教之如後生小子時時了照于丹田一寸之間,則恐用力太勞,反為不妥,故示以活潑之觀法,無論隨時隨地俱可做得。

--凡人落在後天,神氣多耗,年華又老,猶走路之人,離家已遠,不得不從遠處回來,所以必要費力也。夫以神氣兩分,能合而為一,日間打坐,必用一點意思,幾分氣力,將我神氣,兩兩入于丹田之中,不許一絲外走,一息出,一息入。我惟順其呼吸之息,自一而十,自十而百,而千而萬,在所不拘。如此緊閉六門,存神丹扃,作一陣,然後外息暫停,真息始動。

  我于此又溫養一陣,然後真陽之氣蓬蓬勃勃,真如風湧雲騰一般,我急忙開關引這上升。其升也以神不以氣,但須凝神了照尾閭,一路之上足矣。到得真氣衝衝,溫養片刻,然後下降。總之真陽初動,必須用點氣力,然後可升可降。至於升降已畢,丹田氣滿,心神安泰,然後以煉虛之法,順其氣機而為之足矣。

--年老精衰者修煉之法:夫人到老來,精氣耗散,鉛汞減少,欲修金丹大道,亦似難乎其難。不知金丹一事,非屬後天精氣,乃是先天鉛汞。苟得其至一之道,采而取之,餌而服之,不論年老年少,皆可得藥于一時半刻,成功於十月三年。特患不聯先天真一之氣,徒取服於後天有形之精,不惟老大無成,即少壯之士,亦終無得也。惟下手之初,免費支持,使手不妄動,足不輕行,目不外視,耳不他聽,口絕閑言,心無妄想,自朝至暮,滌慮洗心,制外養中,退藏於密,不使一絲之牽,不令半毫之累--積之久久,誠至生明,自然目光內照,舌神內蘊,心靈記憶體,四肢舒徐,頭頭合道。

  人到老來,莫不畏死情極,好生心深。然畏死而不知求生,徒畏亦無益耳。惟謹慎幽獨,時時內觀,刻刻返照,不離方寸之中,久則致中致和,雖天地可位,萬物可育矣。何況近在一身,而有不位不育乎?此立玄牝、養穀神,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惺惺常在,守之不敗,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即常應常靜,無文無武),所謂動觀自在,靜養中和者此也。固不事河車運轉,斗柄推遷;亦無須戡亂以武,野戰則宜,守城以文,沐浴為尚,取喻於臨爐進火,用師克敵也。此清淨而修之法,非陰陽補益之功。不但老行持,可以得藥還丹,即少年照此修持,亦可綿綿密密,不二不息,上合乎于穆之天。第躁進無近功,急成非大器,惟優遊饜飫,如水之浸潤,炎之薰蒸,久則義精仁熟,道有成矣。故“雖有舟輿,無所乘之加緊有甲兵,無所陳之”也且夫進退升降,朝屯暮蒙之法,太上前已中喻言:“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兵之後必有凶年。”足見臨爐采藥行炎,特為後天氣物蔽深者立一法程--倘不如此,則凡氣無由化,真金不可還也。

  若能靜養為功,不施烹煎之術,惟守虛靜之中,則不知不覺,無為無思,自然渾渾淪淪,純乎以正,默然合天,不待言思擬議,而與天地流行無間。此即“使民複結繩而用之”。不立文字,不假言詮,而“善記不用籌策”也。“甘其食,美其服”,即精貫其中,氣環於外。內甘而外美,有不可名言者。“安其居,樂其俗”,則中心安仁,隨其所之,無不宜也。修煉至此,了了常明,如如自在,對境可以無心,遇物何能相染--雖有所見所聞,亦若無見無聞,絕不因色聲而生其心。故曰“鄰國相望而不相往來”。此無上上乘,無下下乘,玄之又玄,妙妙而又妙之功。嗚呼!學至於此,與道大適矣。

--吾今示生一步。古雲:“凝神於虛,合氣於漠。”此個虛無窟子,感人謂“不在身中,卻又離不得身中”,此即太上所謂“穀神不死,是謂玄牝”。此個玄牝門,不先修煉則不見象,必要呼吸息斷,元息始行。久久溫養,則玄牝出入,外接天根,內接地軸,綿綿密密於臍腹之間,一竅開時,而周身毛竅無處不開,此即所謂胎息,如赤子未離母腹,與母同呼吸之氣一般。生能會得此竅,較從前煉口鼻之氣大有不同。生自今後,須從口品牌國之氣微微收斂,斂而至於氣息若無,然後玄牝門開,元息見焉。此點元息,即人生身之本,能從此採取,庶得真精真氣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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