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論(Reductionism)主張把高級運動形式還原為低級運動形式的一種哲學觀點。它認為現實生活中的每一種現象都可看成是更低級、更基本的現象的集合體或組成物,因而可以用紙級運動形式的規律代替高級運動形式的規律。還原論派生出來的方法論手段就是對研究物件不斷進行分析,恢復其最原始的狀態,化複雜為簡單。

  生物學研究中的還原論表現最為明顯,有人試圖把生命運動形式歸結為物理-化學運動形式,用物理-化學運動規律取代生物學規律。20世紀初的還原論者把人類社會運動還原為低等動物的運動,把生物學規律還原為分子運動規律,再繼續還原為物理-化學過程。現代生物還原論借用分子生物學取得的成就,認為就像遺傳過程可以還原為化學相互作用一樣,所有生物現象都可歸結為物理-化學運動。生物學中的還原論還主張學科之間的還原,如果一門學科的理論、規律可以說明另一學科的理論、規律,則後一學科可以向前一學科還原。

  科學哲學還原論的著名代表為德國邏輯實證主義哲學家R.卡爾納普。他應用還原論研究邏輯語言的分析問題,主張可以從直接觀察到的物體來給一切科學理論下定義或進行解釋,複雜的知識經驗體系都可分解為簡單的因素,科學規律等同於許多觀察報告的組合。

  心理學研究中的還原論痕跡十分明顯。心理學獨立後的第一個心理學派—構造心理學認為,心理澩應該用實驗內省的方法分析意識經驗的內容或構造,從而找出意識的各個組成部分以及它們連接成為各種心理過程的規律。E.B.鐵欽納反對機能心理學派重視意識功用的特點,他只對確定組成意識經驗的心理元素感興趣,至於這樣做有什麼用處,他並不進行回答。鐵欽納在經過所謂分析之後,找到能意識到的44000-50000種最簡單的感覺元素,這些感覺情感這兩種最基本心理元素範疇內。顯而易見,構造心理學元素分析的方法與還原論顯然是同出一轍的。

  20世紀前半期風靡美國的行為主義心理學也採用了還原論立場。行為主義的創始人J.B.華生認為,心理學應以客觀的、可觀察的行為為研究物件,放棄對捉摸不定的主觀心理狀態或意識狀態進行探討。行為主義者眼中的“心理”就是有機體的肌肉收縮或腺體分泌,“心理學規律”就應用S-R聯結對行為的不同描述。實際上行為主義者在反對“心理”存在的過程中早已把“心理”還原為物理-化學變化了,因此行為主義被譏笑為“沒有頭腦的心理學”。行為主義者在對本能、習慣、情緒、動機、語言、思維的解釋中貫穿了還原論的基本觀點。例如,華生認為,言語動作就像打球、游泳一樣,只不過是喉頭內部一組肌肉的協調動作;言語習慣只不過是動作習慣的縮短或代替,嬰兒學習言語的過程和養成其他動作習慣的過程是一致的。對於思維,華生也把它歸結為細小的肌肉運動。華生還原論的最終歸宿必然是將心理等同於身體變化的心身同一論。

  還原論者看到了事物不同層次間的聯繫,想從低級水準入手探索高級水準的規律,這種努力是可貴的。但是,低級水準與高級水準之間畢竟有質的區別,如果不考慮所研究物件的特點,簡單地用低級運動形式規律代替高級運動形式規律,這種努力是可貴的。但是,低級水準與高級水準之間畢竟有質的區別,如果不考慮所研究物件的特點,簡單地用低級運動形式規律代替高級運動形式規律,那就要犯機械論的錯誤。在心理學研究中,面臨的研究物件十分複雜,而研究方法又很不成熟,在某種程度上,對研究物件進行科學分解,在更適合於研究水準上進行研究,對提示心理學規律來說,不僅是可取的,而且是必需的。但這種分解必須考慮心理學科的特殊性,不能在分解中丟掉原有心理現象的特殊意義,而將生動豐富的心理現象變為毫無意義的元素的集合體。

  現代還原論的困境。

  還原論的致命之處,主要不在於它反對現代自主論的原則,而在於反對現實的生物學理論的形式和內容去追求一種不太切合實際的理想。面對現代生物學的成功、還原所難以克服的諸多困難以及現代自主論強有力的批判和否定,現代還原論發現,剩下唯一可依賴的是哲學意義上的依據,即“生命來自於無機界”這一命題。我們不應“以‘生命’解釋生命”,也不應“以‘生命’解釋物質”,合理的方向應是“以‘物質’解釋生命現象”。在這裏,“生命現象”是一個很不具體的抽象概念,實際上可具體為被“約束”或“規範”的物質行為表現和“約束”或“規範”機制本身,這是真正的解釋物件,也是理論自主性的實在性基礎。因而,對於還原論來說,追究“基因”或“遺傳信息”的起源和分子進化機制已成為其最後的堅守陣地,而且當代自組織理論和超迴圈理論的盛行,似乎為還原論帶來了令人振奮的希望。

  邁爾曾將生物學理論劃分為功能生物學與進化生物學,在功能生物學中,基因所攜帶的遺傳信息是生物學一切功能和目的的基礎和源泉,只要突破這一點,即能夠用物理——化學的語言演繹地描述形成遺傳信息的分子進化機制,那麼,還原論至少在原則上取得了勝利。但是,通過以下分析,這種希望似乎又是水中之月。

  前面說過,“自主性概念”之所以“自主”,是由於它直接對應於生命現象或認定“生命的實在”,它反映了生命特有的本質,因此,它作為理論的起點,不必給予也不可能進行物理——化學的描述。還原論否認存在生命的特質,把所謂“自主性概念”或直接來自生命現象的概念看成是“複合性”的,可分解為諸多物理——化學的術語和概念,與此相應的試驗上可操作性依據是生物化學對生命有機體的組成還原。但是,組成上的還原雖然可作為生命與無機界密切聯繫的依據,但也沒有否定現代自主論的“用物質的原因解釋生命不等於還原”的命題及所堅持的原則。否定“自主性概念”的充分條件不僅僅是把它看成“複合性”的,而且要以物理——化學的術語和概念邏輯地導出它的內涵。如果只滿足於組成上的還原,結果只能是以“自主性概念”為核心來賦予生物大分子及其行為以生命意義。與邏輯導出相對應的試驗依據不是組成上的分解還原,而是與邏輯導出同向的試驗可操作性,說白了,就是由無機要素合成生命,哪怕是最簡單的生命現象。例如,對於超循環論來說,就是生物大分子超迴圈耦合能否在試驗條件下發生,這涉及到“生命來自無機界”這一命題由哲學化向具體的科學化的過渡,關係到還原論在科學上能否真正站穩。但是:
  第一,由無機到生命,經歷了漫長時間,並且,生命的產生和演化是在十分優越的條件下選擇了唯一快捷的途徑而發生的。以人類的有限生命和歷史是否有能力進行這種操作呢?這就象大海裏的沙子,原則上是有限的,如果想數清楚有多少粒,則在實踐上是一個無限的問題。

  第二,自組織理論本身的結論——非線性過程的不可逆性,使這種操作不可能。從無機到生命的歷史過程,其中有許多偶然性或隨機因素起了決定作用並已作為“資訊”儲存於生物大分子的結構中。由於偶然性或隨機因素的不可重複,使時間不可反演,因而整個過程無法進行重複操作。
  第三,自組織理論和超循環論的非線性動力學過程的不確定性,使從無機到生命的演繹過程不可能。儘管自組織理論及超循環論這一新物理科學曾經被討論的熱火朝天,由於它在分子自組織領域內就已經在邏輯上不確定了,因而,至今為止它對生物學的影響只限於描述性地說說而已,至多提供一個框架式的思想啟示。

  最後,用《上帝與新物理學》中討論整體論與還原論的一段話結束這篇文章:“過去的三個世紀以來,西方科學思想的主要傾向是還原論。的確,‘分析’這個詞在最廣泛的範圍中被使用,這種情況也清楚的顯明,科學家習慣上是毫無懷疑地把一個問題拿來進行分解,然後再解決它的。但是,有些問題只能通過綜合才能解決。它們在性質上是綜合或‘整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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