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行走在時光裏的人,落在悠悠風景裏,繼而又轉瞬無蹤。光陰是一個溫柔又恍惚的詞,它會陪伴縈繞我們的一生,看似不侵擾,卻又明明傷害著。又是一個五年,於我,不過是幾度花開花謝,雖遭災難,曆情劫,但終是過去了。五年,於這本書,卻是一場生命的輪回,是一次美麗的重生。    

回首往昔,夢一樣的清冷迷離,到底相信,你所失去的,真的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那些以為填不滿的溝壑,已然平靜,不起波瀾。其實,滄海也只是一瞬,當你還徘徊在某一個經過的情境裏不知醒轉時,歲月早已走遠。         

每個人來塵世都只是為了襯景,有一天皆會成為歷史,落滿塵埃,覆蓋青苔。多年前,喜歡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就像此時,窗外的雨,屋簷的雨,裝點著我的心情,而心情又陪襯了文字。    

那時有著踏遍河山的勇氣,縱落魄江湖,漂萍流轉,亦無有怨悔。如今卻有獨坐小樓的決心,一粥一飯,樸素簡靜。三千世界,浩蕩風雲,只需一顆從容平和的心,便可抵擋。佛言,煩惱即菩提。不生貪念,不爭名利,不問因果,守著初時的自己,像一株植物,在舊時庭院,看日影消磨,雨落飛花。    

我本薄弱,人間百味遍嘗,仍不能世事洞明,但外界的風雨只是一時,命運的煙雲終將止息。從前途經的山河,看過的風景,遇見的人事,雖說真實不虛,可於我竟已渺渺,慢慢地淡去痕跡。而將來那些無法預測的故事,我自是無懼亦無謂。我知,每至窮途末路,終會柳暗花明,雲開月明。    

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而我奔走紅塵,處荊棘之地,也不過落得滿身花雨,無傷無恙。這世上,每個人欲求不同,有人放不下名利,有人過不了情關,有人執著于富貴榮華,有人只求淡飯粗茶,朝暮相依。         

以往的我,總是帶著一顆善感悲憫的心去看風景。故文字裏有太多歷史的傷痕,人世的滄桑。想來,再讓我故地重遊,縱舊物依然,心境亦不復當年。更何況,會邂逅不同的緣分,走過的橋,渡過的船,越過的山,涉過的水,皆已悄悄轉變。唯一不改的是,我依舊還是那個匆匆過客。    

人生有緣,卻是散多聚少;歲月無期,卻是有減不增。如果說用五年沉寂的光陰,來換取與你們又一次溫暖的重逢,我自是甘願。你看我超然物外,不問世事,卻不知我亦經風曆雨,披星戴月,只是不與人言說。    

時光對我尚算仁慈,所有行經的日子,皆遠離繁複與冷酷。儘管孤獨,甚至許多時候只有一盞茶相伴,卻也不生哀怨。這些年,歲月給過我傷害,但我依舊是春風枝上的白梅,或許不再驚豔,不再高冷,終是潔淨清婉。守著粉牆黛瓦的小院,不與人往來,更不與誰爭。    

邂逅一本書,也許三年,也許五載,而忘記一個人,則可能需要一生,一世。這些年,你們和我在文字裏相逢,一起經過人情物意,賞過花,喝過茶,也讀過許多別人的故事,與之聚散,伴之悲喜。至今,你們都不曾知道,我究竟在哪里,而我亦不知,你們又在哪兒曾與我擦肩。    

是在遙遠詩意的唐宋,還是在風流的明清,又或是在多雨的民國,也許每一個朝代,我們都停留過,只是記不清彼此的音容。可我知道,與你們雖是字裏相逢,卻足以替代人世漫漫旅途中所有值得驚歎的風景。儘管這場以靈魂相約的筵席,有一日終要散去,我們不應有悔,也該無憾。世間萬物,縱有千般好或不好,都還在,未必相親,也不擾亂。         

人說,我字多情又無情,華美又清淡,我雖與書中人同過哀樂,仍是簡單的自己。和你們相知,也像是琴弦上撩撥過的冷韻,爐中一縷漫漫青煙,牆院上斜過的一枝海棠,或是茶壺上墜著的一塊美玉,美好歡喜,又不肯用情。    

你我同為陌上客,竹舍聽雨,提壺買春,雖風雅不盡,卻不落情緣。你明明伴我走過水流花開,又轉瞬如風,無有蹤跡。雖說為梅,也如隔雲端,只在文字中,聞得了香氣,連花影都不見。    

不約白雲,也不邀清風,只坐於這低低的簷下,煮茶聽雨,悠然翻書。那些年少許下的荒唐諾言,來不及挽回的過錯,或是某個朝代遺失的風景,歷史的興亡,在我這裏,皆得以消解。往後,再不為貪嗔愛怨所困,唯願人世安穩,歲月無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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