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無煩惱就是萬事大吉的好事嗎?

我們觀修善趣痛苦,與觀修惡趣痛苦的角度是不同的。觀修惡趣痛苦,令我們對惡業生起強烈的畏懼,希望自己以後不要轉生到那些去處受苦;而善趣痛苦則告訴我們,福報現前不一定是全然的好事,它也含攝痛苦,因此善趣的福也是不值得欣羡的——你得到那份福的同時,也得到了它的苦。

散亂苦

隨著天人的福報而來的是什麼樣的痛苦呢?

天道自下而上跨欲、色、無色三界。先看欲界天的痛苦。

欲界天的痛苦

這裏的天人個個生得標緻俊美,潔淨芬芳。受用富足,應有盡有,什麼都不愁。每天只管梳起美麗的髮型,身著柔細煥彩的天衣,在空中來去戲耍。沒完沒了的好日子,一眼望不到頭,可也隨之而來一個問題——百無聊賴。欲界天的天人靜定習氣並不是很重,他們還是需要一些活動來調劑一下生活的,哪怕是已然非常舒適的生活。但除了有時跟上門尋事的阿修羅打一打仗外,這裏好像很難有什麼真正的事發生,只好重複舒適安詳。

人們都說天人的壽命動輒百萬千萬年,而在他們自己的感覺中卻只是一刹那,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人在快樂時尤其感覺時間過得快,還是因為永遠重複的舒適安詳容易讓人失去時間感,也許二者兼有,但也都說明天人們超長時間的享福,對他們自己來說並沒有很大意義——他不覺得有那麼久,也不覺得幸福有那麼甘美。這是欲界天的第一種苦:散亂苦。百無聊賴和散亂其實是一個意思。

悚栗苦

第二種苦是悚栗苦。當天界有福報威勢更大的天人出生時,其他相對福薄的天人們便會悚栗不安。

即使同在天界,也有福報大小的差別,福報小者得為福報更大的天人服務。比如說,樂化天的天人能自行變化出五欲樂具。喜歡好看的,就變個好看的;喜歡香的,就變個香的;喜歡悅耳的,就變個悅耳的。總之,想怎麼享受,自己都能隨己心意變出來。

而比他們福報更大的他化自在天呢,都不勞自己變,隨時隨地把樂化天天人的工作成果拿來受用即可,若是不滿意他們的變化,也可以看看其他幾重天的天人都在享受什麼,有看得上眼的,拿來。估計他化自在天每出生一位天子,下麵幾重天的天人都得皺一皺眉。其他天也都是這樣,在高位者的出現勢必構成某種威壓。

斫裂殺害驅擯苦

第三種苦是斫裂殺害驅擯苦,就是跟阿修羅打仗時,被刺傷、砍傷、趕來趕去,乃至被殺死。天人的兵器、坐騎、神變、陣仗等都比阿修羅強,但阿修羅也很驍勇善戰,天兵天將難免死傷。天人除斷頭外,身體其他地方受傷,塗抹天界的甘露便能傷口癒合如初。儘管如此,也還是會感受刺傷、砍傷之苦;一旦斷頭就會死,甘露也救不了。

死墮苦

第四種苦是死墮苦。天人壽命雖長,也有終了時。臨終前七天開始出現五種死相:一是身光隱退,本來身體瑩潔有光,這時光明消退;二是不樂本座,不喜歡坐在自己的寶座上,怎麼著都覺得不舒服不自在;三是花鬘枯萎,頭上戴的花凋謝枯萎,或者美好光澤的頭髮開始發白、掉落;四是天衣垢膩,天人的衣裳本來輕柔潔淨,長穿長新,從不會有污垢;五是天身出汗,天人身體輕盈飛舉,而水性留滯下墮,汗出是身體變得濁重、將要下墮的徵兆。

這五種死相現前時,天人自知將死,心裏非常痛苦。天子天女見狀,遠遠躲開,從遠處撒花祝願說:“願你死後轉生人間,行持善業,再生天界。”說完便轉身散去,留下將死的天人孤單面對自己的老死,回想如煙雲般消逝的千萬年時光,看未來近在眼前的墮落。

看來,對他者的同情心和責任,並不會自然而然地隨著富足出現,反而,富足會讓人產生痛苦與己無關的錯覺,因為缺乏痛苦的經歷,便很難理解他者的痛苦,更不用說同情和責任了,不僅人間如此,天界亦然。

天子天女們從小享福到大,不知老病為何物,也沒有求不得、不欲臨、怨憎會、愛別離,只是數不完的好事,一個接一個。但正是這樣大的福報,使得他們無法理解臨死天人的感受,不要說死亡的痛苦,連變醜變髒也是極度陌生的。所以,他們會表現得漠然,遠遠祝福了事。佛陀初轉法輪時教我們認識痛苦、體會痛苦,這原來不僅是自己解脫的開始,也是慈悲他者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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