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即宇宙,並非我的忽發奇想。
在這方面,我們的先祖,似乎比我們來得更浪漫。看看神話裏的盤古:“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別看就這麼幾句話,卻深藏著哲學意識、宇宙意識。

天人合一,天地人為一體,一直是我們先祖哲學的最高境界。我不知道他們的哲學思想,是否來自這個神話。但我卻知道,這個神話,已經將天地人視為一體。而且,盤古,我們人類的先祖,不是有了天,有了地,才出現。而是,天地渾沌,無所謂天,無所謂地的時候,盤古已生在其中。這種積極主動精神,是西方人所不敢想的。他們深信,人是上帝創造的。這非但不科學,而且首先就將人貶低了,將人置於被動的境地。

 

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這才有了我們今天的天地的含義,由渾沌而變得實在,可觸可摸。盤古在其中,則能一日九變,將天神化,將地聖潔,讓我們實實在在地看到他改天換地的行動。當然,我們的先祖還是很謙虛的,他們並不因為盤古如此能幹,而將盤古視為“上帝”,倒是,以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也是日長一丈,來表現它們的平等關係。也就是說,天地人已經為一體。為了進一步深化這個意念,又以“極高、極深、極長”這三個同級數的詞語,來形容天地人(盤古),使它們處於同一的位置,誰也不會高過誰

 

對宇宙的生成,我們的先祖雖然沒有今天的“大爆炸”理論完整,恐怕也沒有“爆炸”一詞。但從“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的情形來看,我們的先祖已經明白,宇宙(天地)是從無到有,並且不斷擴張的。跟今天對宇宙的認識相一致。先祖對宇宙的認識,是否來自本能,或是來自別的啟示,比如是來自另外宇宙的啟示,我不知道。先祖能有此認識,並上升到哲學高度,已經很令我感到欣慰。

 

何為人,人從何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們人類。哲學家們不知為此膠盡了多少腦汁,似乎也沒個定論。人類也因為沒個準確的認知,或孤獨,或狂躁,或抑鬱,或絕望,而空虛,而無奈,而不知活著為何。我不知道人類是否因為太年輕,才如此渾沌無知,卻知道,我們的哲學家們大多都沒有詩人的氣質,老是以事論事,以人論人,不敢將人放到宇宙的高度去認知。
 
其實,人即宇宙,我們的先祖已經說得很具體。

“首生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裏,肌肉為田土,發髭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氓。”
 
盤古,作為人類的祖先,臨死的時候,不但將自己化為天地萬物,且將自己優秀的種子(諸蟲),化為黎民。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盤古能跟宇宙為一體,他的後代,自然也能。這雖是神話,也許沒多少科學,但這種精神,卻很能令我們人類浪漫起來的。
 
人即宇宙,這是多麼高的境界。
 
春秋戰國的時候,我們的諸子百家,就很有勇氣,身體力行地去追求“天人合一”的理想。

老子是個很自信的人,他愛“道”,為道而著書立說。他曾向世人,向統治者慨歎“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他相信自己的哲學思想,完全是遵照“天道”的規律而生髮,並非空口說白話。後人也說:“老子的話是說給心聽的。”可惜沒幾顆心能聽懂。於是,他便帶著心中有“道”,(連好好的國家圖書館長也不當了,)騎著那匹青牛,一邊舉著酒葫蘆,跟太陽、星星乾杯,一邊悠然地出了關。關外沙漠茫茫,大概正合了他老人家無即有的道道,正合了他老人家“小國寡民”的獨立精神,一人立在沙漠當中,盡情地吮吸月色,開心地跟星星談話。躺在沙子上面,放鬆身心,無思無欲,身子輕如羽毛,一飄一飄的,就飄入宇宙溫柔的懷裏。十萬光年以外的星辰,也像手上的汗毛一樣親切無比。別人也許不信,我卻信,我深信他老人家的骨頭,都能敲出日月星辰來。

莊子混於俗世,卻超然物外。在他眼裏,宇宙的根本是“道”,跟老子的觀點差不多。但他的鯤鵬一飛,就是九萬里,很有盤古的氣勢。當然,如果他只注重了鯤鵬,注重了物質的力量,他的境界也就高不到哪里去。好在,他居於陋巷,目光卻能望向遠天;他吃著人間煙火,靈魂卻始終不向污濁的官場低頭。因為他看得太清楚了,人要達到“天人合一”的境地,身心首先就要自由自在,不為物質所累。靈魂和肉體都自由了,也就像了天空,可以任鳥飛,可以任雲浮,不想“天人合一”都很難。
 
後人拿他和老子比較的時候,就說:“老子微笑待人,莊子狂笑處世;老子教人,莊子嘲人;老子說給心聽,莊子直指心靈。”一個說給心聽,一個直指心靈,兩人關注的都是心,都是人的靈魂。

繼承老莊思想學說的就有嵇康、阮籍、陶潛、李白、蘇東坡、曹雪琴等。嵇康就常赤身裸體,說天是他的帳,地是他的床,狂放得令世人瞪眼咋舌。瞪眼也罷,咋舌也罷,他嵇康並非像現代的一些人那樣做秀,明明做著書商,偏要裝出著名詩人的派頭;明明是婊子,偏要裝著純情少女一樣唱著純情的歌;明明貪得無厭,偏要拿出極少的贓款交給紀委,以示自己的清廉;明明俗不可耐,偏要打著文化的旗號,以突出自己夠品位、夠高雅。做秀,已像流行感冒一樣,在現代流行。相信他嵇康的裸體很一般,並不會得到多少女性的青睞。他愛裸,是真心的裸,是有真才實料的裸,是跟天地融為一體的裸,也只有這樣誠心誠意的裸,他的一曲《廣陵散》,才能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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