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節奏加快,生存發展的壓力,使得一家人齊聚在餐桌前也變成一種奢望。似乎,社交生活比家庭晚餐更重要,公務應酬比家庭晚餐更重要。前美駐華大使洪博培說過:“我最後的目標是做一個稱職的爸爸,不然其他一切都沒有意義。”
如果中國男人,什麼時候把家庭幸福也視為人生的一種成功,甚至最重要的成功,也許孩子的教育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在兒童小說《放慢腳步去長大》中,許多有趣的細節、故事都出自我家的餐桌。
我記得我們家的許多細小的趣事。比如,吃飯的時候,秋秋吃一口就把嘴湊到坐在她身旁的父親裸露的胳膊上,使勁哈氣。
“你這是幹嗎?”秋爸問。
“啊,好辣,我要把辣傳給你的胳膊。”秋秋繼續哈氣。
秋爸就用另一隻手扇著他的胳膊,嘴裏叫著:“好辣!好辣!”他順手拿起一支圓珠筆,在胳膊那處畫了一隻伸出來的舌頭,表示那兒辣得簡直受不了,舌頭在拼命喘氣。
有一次飯桌上有一樣海帶絲,深綠的顏色,切成整齊的長條。秋秋說,哇,這好像電影膠片。她夾了一筷海帶放進嘴裏,嚼完咽下後突然對我大張開嘴,一邊問:“你從我嘴裏看到什麼了?”
我納悶:“看到什麼了?還不是舌頭、牙齒、口腔。”
她失望地閉上嘴,抱怨道:“這電影膠片真奇怪,居然放不出電影來。”
這些對話都沒有什麼微言大義。我說“餐桌對話是最好的心靈教育”,但不意味著我們要在每場談話中都去貫徹“教育意義”。家庭對話是種心靈養護,重在氣氛。
談話變成教導,再短也嫌長
在我的談話中也有很失敗的情況。秋秋小學六年級開始就決定以後要出國讀大學,但是她並不那麼喜歡學英語。我擔心她出國後的語言能力,總是有空就嘮叨:
“你要看英語啊,你要看英語啊……”
有一天,當我又說:“你要看英語啊!”
秋秋激烈地回答我:“我本來是想著我該看英語了,可是被你這麼一說,我就再也不想看了!”
唉,有時媽媽們苦口婆心的教導之言真的像巫婆的咒語,總是讓情況往希望的反面走。事情就是這樣,人本能地抗拒別人強迫他做的事情,哪怕這件事原本是他想做的。
家庭是溫馨鬆弛的場所,訓誡越少越好
如果每句話都暗藏了一個教育的目的,總是試圖要傳遞灌輸點道理到孩子耳朵裏,這種談話一定令人望而生畏。
那種不間斷的嘮叨,你這兒沒做好,你那兒犯了錯;不許這樣,不准那個;你應該這樣,不應該那樣……這種不是談話,它是說教和訓誡。這種談話不光不能拉近心靈,增進瞭解,只會把孩子越推越遠,令他厭煩、疲倦和麻木。
訓導當中含有指責,人面對指責,第一本能是防衛,就像刺蝟豎起它們的刺。這時候孩子很難真正去理解指責中的含義。
談話再多也不嫌多,談話變成教導,再短也嫌長
我們一定要記住的一點是,孩子在情感上的體驗與成人是一致的。如果連篇累牘的教育訓誡讓你不耐和反感,孩子也是同樣。
愉快的相處本身就是最好的教育。如果我們對教育二字的理解能夠更加寬泛和鬆弛,如果我們能夠相信孩子們不是時時刻刻都需要教育,如果我們能認為相比教育,陪伴更加重要,或者說陪伴就是最好的教育,那該多好啊!
沒有心靈的貼近,又如何施加教育的影響力?
在我小時候,我媽媽為了能全天候地照應我們姐弟三個,付出了巨大代價:放棄車輛調度員的工作,當了一名加油員。原因是車輛調度員必須坐班,而加油員只需隨叫隨到。本來她可以更體面地坐在辦公室裏工作,也不用在深更半夜被要求加油的汽車喇叭喚醒,但是她需要照顧三個孩子,需要有更多自由時間待在家裏從事一份名為“母親”的工作。我要說,那的確是一份重荷,她為此犧牲甚多。
我受媽媽影響至深。從小她就對我們說一切事情:她家庭的歷史、自身的遭際、外公外婆舅舅們的故事、她身居各行各業的女朋友們、家裏的經濟狀況、家庭計畫、她對我們的希望……在我長大的過程中,她全身心參與到我的成長中來,也把我拉入她的生活。
在那個沒有電視機的年代,寒冬的夜晚我們家常會聚集許多人:左鄰右舍、媽媽的女朋友們、汽運隊的司機或者修理工……都在我家聽我媽媽講故事。《梅花黨》、《綠色屍體》、《一雙繡花鞋》或者藏藏掖掖的禁書《第二次握手》、《青春之歌》,都是這樣一本本講過來的。我的童年縈繞著冬天的爐火、氤氳的人氣、媽媽講故事的聲音、逐漸降臨的抵擋不住的睡意……許多夜晚,我就在對這睡意的抗拒中沉沉睡去。
直到現在,漫長的交談依然是我和媽媽之間交往的模式。不通過交談人們的心靈如何才能靠近呢?沒有心靈的貼近又如何去施加教育的影響力呢?我們只能被我們所愛的人影響。
媽媽從來沒有刻意地要教育我,但是,在家裏講的每一件事對一個孩子其實都構成教育的機會。正如著名語言教育家瑪格麗特·米克所言:“談話,構成我們童年最早的記憶……從孩提時代聽過的談話中,我們繼承了講述自己感覺的方法,繼承了我們認為舉足輕重的價值觀念,繼承了我們所信仰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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