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來搶親
1.隱形刺青

    陳東有個表哥叫彆扭,臉黑,個矮,小時候又患過小兒麻痹,落下了跛腳的殘疾。前些日子,經人牽線搭橋,年過三十的彆扭總算找到了女朋友。女友比他小8歲,長相很漂亮,脾氣也溫順,花多少錢都值。為防夜長夢多,彆扭準備在後天結婚,特意請陳東回一趟老家,多喝幾杯。

    想著電話那端彆扭樂得手舞足蹈合不攏嘴巴的樣子,陳東不覺皺緊了眉頭。花錢,夜長夢多,他這個未過門的新嫂子十有八九是買來的。“表哥,嫂子是哪兒人?”

    提出這個問題,陳東最怕得到的答案是越南。可怕啥來啥,只聽彆扭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回道:“是越南人,叫阮秀花。東子,後天一定來啊,哥還求你給錄影呢。”

    又是越南新娘。陳東正要提醒表哥多長個心眼,以免人財兩空,表哥卻掛了機。

    陳東的擔心不無道理。半月前,受報社領導指派,身為社會新聞部記者的陳東前去逍遙苑大酒店暗訪宰客亂象,恰巧碰上一對新人結婚。聽賓客私下議論,那個生得花容月貌的新娘便是越南人,“零售”價,20萬。職業的敏感告訴陳東,這是個可以深度挖掘的素材。原本打算等婚禮結束後對新郎新娘做個專訪,誰知在敬酒環節,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呼:天啊,快看新娘的臉!

    陳東所站的位置,距離新娘僅有三五米遠。僅看了一眼,陳東便目瞪口呆——在酒精的作用下,新娘的額頭和臉頰異常清晰地呈現出四個漢字:“我是蕩婦”!

    情形突變,所有的人都驚住了。數秒之後,新郎醒過神,惱羞成怒要問個明白,但新娘早不見了蹤影。據知情人稱,最近一段時間,有人從越南“進口”了一批新娘,按姿色和年齡分別定價。價位還算大眾,惠民,多在10萬到30萬之間。所謂進口,其實是偷渡。售出後,新娘絕不甘心做“一錘子買賣”,有的洞房花燭夜沒過完就溜之大吉,如商品般再次倒手嫁人,從中牟取暴利。眼下,彆扭買的也是越南新娘,等待他的肯定是個圈套,騙局。陳東越琢磨越擔心,第二天一早就跟報社領導請了假,急匆匆趕往老家白馬嶺。而讓他始料不及的是,隨後發生的一切遠比隱形刺青還要離奇,詭異……

2.死鬼搶親

    一路疾行,陳東抵達白馬嶺時已近中午。見到表哥彆扭沒寒暄幾句,陳東便提出見見新嫂子阮秀花。彆扭一個勁地呵呵笑:不急不急,媳婦沒過門,還在娘家呢。

    陳東一聽,越發納悶:“她不是越南人嗎?娘家在哪兒?表哥,你跟我說實話,總共花了多少錢?”

    “彩禮15萬。加上我給她買的項鏈,衣服,差不多18萬。”彆扭掰著指頭回道。

 

    18萬,那可是彆扭在外打了十幾年工、省吃儉用積攢下的全部家當。陳東暗暗叫苦:表哥啊表哥,你想媳婦想傻了吧?明早接親,萬一人家今晚跑了,你哭都找不到墳頭!彆扭似乎瞧破了陳東的心思,連連搖頭:“不會不會,你嫂子不是那種人。當初,我要把彩禮全給她,可她只拿了10萬,說嫁進門再要剩下的錢。”

    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先穩住你,再掏空你,然後一走了之。可不管陳東怎麼勸,彆扭堅決不信,轉身樂顛顛地拾掇花轎去了。依照白馬嶺的民俗,結婚前一天,新娘必須住娘家,等新郎官招轎前來迎娶。聽彆扭的母親說,阮家兄妹在本地無親無故,她大哥阮山便在白馬嶺東面的清口驛租了間民房,當做臨時娘家。這次請陳東回來,是想讓他幫忙拍攝迎親的整個過程,以作紀念。情知勸不了彆扭,陳東只好多留了份心。次日早晨,跟隨迎親隊伍來到清口驛,陳東便將鏡頭對準阮秀花的大哥阮山,正面側面來了組特寫。如果將來出事,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在鞭炮“劈裏啪啦”的炸響聲中,新娘上轎,打道回府。從清口驛到白馬嶺,只有一條坑窪難行的山路,山路兩旁又長滿了密密匝匝的灌木矮樹。走著走著,只聽“呼啦啦”一陣亂響,三五個手持棍棒的男子冷不丁躥出,兇神惡煞般撲向花轎。

    “喂,你們是誰?想幹什麼?”彆扭張開雙臂,邊喊邊死死護住轎門。可他畢竟是個瘸子,腿腳不俐落,很快被打倒在地。陳東見狀不妙,撂下攝像機正要救助,一根木棍“嗚”地落上腦門,眼前登時金星亂飛,轎夫們也“媽呀”大叫,紛紛抱頭逃竄。趁此機會,一個大塊頭扯掉轎簾,硬生生拖出了一身紅裝、蒙著蓋頭的阮秀花。

    “彆扭,出了什麼事?”阮秀花驚驚乍乍地問。

    “閉嘴。老子憋屈了七八個月,今兒個也要成親!”大塊頭惡叨叨一揮手,又有兩個傢伙奔來,三下兩下捆住阮秀花的手腳,塞緊嘴巴扛上肩,撒丫子沖進矮樹林,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朗朗乾坤,居然敢搶親,還有沒有王法?陳東揉揉腦袋奔到彆扭身前,急問:“表哥,你沒事吧?他們是什麼人?”

    “我,我——”

    彆扭傷得不輕,“噗”地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陳東大驚,連聲招呼那幾個貓在旮旯裏顫顫發抖的轎夫,趕快救人。七手八腳將彆扭抬回白馬嶺診所,一番搶救,彆扭悠悠醒轉。聽著他懊悔不迭的哭訴,陳東這才得知半路搶親原本是出戲——彆扭年年都進城打工,見識了不少新人推出的新鮮花樣,什麼水下婚禮、空中婚禮、環保婚禮等等,於是,他也想浪漫一把,來個“英雄救美”婚禮。這正是他再三請陳東回來錄影的主要原因。

    聽到這兒,陳東哭笑不得:“表哥,你這想法不錯,可意思意思得了,幹嗎要動真格的?差點削死我。”

    “我,唉,我沒想來真的。”彆扭接下來說的話,頓讓陳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彆扭只請了兩個人,同村的二黑和柱子。但搶親的人全是陌生面孔,壓根沒有他倆。那他們是誰,又為何要搶走阮秀花?陳東忙調出拍攝下的畫面,讓彆扭和鄉親們辨認。細細端詳半天,有位老者指著那個大塊頭開了口:“除了他,別的我都沒見過。他好像是清口驛老宋家的二小子,是個狠主兒。聽說幾年前打傷人進了監獄,不知是啥時放出來的。”

    認出一個,就能牽出一窩。陳東快速趕向清口驛派出所。兩下見面,道明來意,員警卻樂了:“陳先生,你沒病吧?”

    什麼意思?陳東問。員警從卷櫃裏抽出一份函件擺到了面前:“這是監獄發來的通知。去年9月,宋鐵橋企圖越獄,被當場擊斃。人都死大半年了,還能出來搶親?”

    人死了?驚愕中,陳東忽地想起大塊頭說的那句話,禁不住接連打了幾個寒顫:老子憋屈了七八個月,今兒個也要成親!

3.吸血新娘

    本想做戲,戲卻成真,聽聞新娘阮秀花被死鬼劫走,彆扭徹底傻了眼。陳東是記者,自然不信鬼神之說,可走了趟清口驛,鄉親們的說法和員警的答復如出一轍:老宋家的二小子宋鐵橋死在了監獄裏,領屍那天,村長也去了,子彈貫穿後背與心口,留下一個拳頭大的洞。屍體是獄方火化的,宋家人領回骨灰埋在了清口驛的墳地裏。哦,那片墳地距你們迎親所走的山路不到半裏地。

    離開清口驛,陳東又前往墳地,還真尋到了宋鐵橋的墓碑。應邀出演劫匪的二黑和柱子說,按彆扭的吩咐,他倆事先藏進了路邊的灌木叢,可不知怎麼回事竟稀裏糊塗地睡著了。看他們的神情,絕不像撒謊。陳東尋思片刻,決定親自去曾關押宋鐵橋的監獄查個清楚。到了地兒,獄方拿出的一摞照片和屍檢報告足以證明宋鐵橋已死。事到如今,總不能刨開墳去問問宋鐵橋,這缺德事是不是你幹的吧?就在陳東一頭霧水的當兒,白馬嶺又鬧成了一鍋粥——妹妹丟了,當哥的豈能善罷甘休?阮山氣衝衝打上門,非要彆扭給個說法。新娘子是鬼劫走的,我能有啥招?彆扭有口難言,拉住陳東一遍遍央求:東子,當時的情景你都看到了。你快跟他說說,我沒有騙他,真是鬼搶走了阮秀花。

    鬼劫親,這種事要從記者口中說出,後果如何陳東心知肚明:一旦讓人添油加醋傳揚開來,在社會上造成恐慌,他定會吃不了兜著走。心下想著,陳東繞開這個話題,一再懇請阮山消消氣,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話音未落,阮山猛地拍了桌子:“這可是你說的。我要求不高,再給我拿10萬,我馬上走人!”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張口就提錢,這也太心急了吧?陳東說:“阮先生,我表哥家的情況你應該清楚,實在沒錢了。要不,讓我們商量商量,明天給你回信?”

    “行。你們聽好,到時不交錢,就把秀花還給我。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咱們走著瞧。”阮山扔下句狠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彆扭強支著身子下了床,雙膝一軟就要下跪:“東子,你得幫幫哥啊。你是大記者,你把鬼劫親的事往報紙上一登,他那面咱也好交代。不然,哥就是賣房賣地也湊不齊10萬塊啊。”

    這糊弄鬼的辦法,根本行不通。就算我寫了,報社還要審呢。陳東扶起彆扭,帶上裝有相機和錄音設備的採訪包出了門。他隱隱覺得,阮山一點都不簡單,沒準兒就是他迷倒二黑和柱子,扮鬼綁走阮秀花,想再狠狠敲彆扭一竹杠。而且,怕嚇著新娘子,彆扭曾跟阮山兄妹提過一嘴“英雄救美”的事。若能從他那兒找到點線索,這事就好辦了。當晚,陳東摸到清口驛,尋個隱秘的角落藏起身,一眼不眨地盯緊了阮山暫居的民房。捱到半夜,依舊毫無動靜,陳東正想起身翻進院,卻注意到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口,敲響了緊閉的門板。

    看身形,是個女人。阮山一露頭,女人便興奮得嘰嘰喳喳:“大哥,我回來了。這半月沒白住,全到手了——”

    “噓”,阮山順手一扯,快速把女人拽進了門。陳東輕手輕腳貼近牆根,偷聽到了阮山和女人的談話。這個女人也是來自越南的新娘,半月前嫁給了三河鎮的一個鰥夫。對方一眼沒照顧到,她便席捲了全部家財逃之夭夭。幾次順利得手,她“嫁”上了癮,讓阮山儘快聯繫下家,最好找個肥得流油的主兒,狠宰一刀。阮山誇讚了女人兩句,說清口驛不再安全,叫她先去獾子崖躲幾天。

    獾子崖,坐落在白馬嶺以南10裏處,地形陡險,平素鮮有人往。阮山“進口”的新娘騙婚團很有可能都藏在獾子崖,獾子崖就是她們的大本營!

    兩個小時後,陳東的猜測得到了印證。他尾隨那個女人,在獾子崖下的深谷裏發現了幾間廢棄的木屋。屋內,燈光黯淡,臨時搭起的通鋪上橫躺豎臥著20多個濃妝豔抹、衣衫不整的女人。想想看,一個女人嫁一次,收入最少10萬,這20多名新娘嫁一遭,那就是二三百多萬。一年若嫁個三五輪,又會賺取多少錢?而她們哪里想到,像我表哥彆扭所掙的一分一毛都是血汗錢。她們不是新娘,分明是貪婪無度的吸血螞蟥,當然也包括阮秀花。阮秀花肯定就在她們中間。一時間,陳東恨得牙癢,隔窗拍了幾張照片,緊接著貓到一棵大樹後撥響了彆扭的電話:“表哥,我在獾子崖。我找到阮秀花了,你多找點鄉親趕緊過來。對了,別忘了報警——”

    “吱呀”,正說著,那個女人拎著一包食品又走出屋,向不遠處的一個山洞走去。悄悄跟上,片刻之後,陳東頓覺涼氣倒吸——獾子崖下,竟然建有一座陰森森的地牢!

 4.地牢殺機

    看守地牢的,是兩個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壯漢。趁那個女人與他們打情罵俏之際,陳東飛快地躲到一道石門後。那個女人扭臀擺胯地走到裏面,搖晃著食品嗲聲說:“妹子,餓了吧?大哥讓我勸勸你,別那麼死心眼。感情那玩意兒,能值幾個錢?不瞞你說,我這次嫁人,又給大哥賺回30多萬——”

    凝神屏氣,偷偷一瞥,一個赤身裸體、手腕鎖著鐵鏈的年輕女子映入了眼底。莫非,她才是未曾見面的新嫂子阮秀花?尚未琢磨出名堂,那個女人沖默不作聲的赤身女子啐了一口,擰身回走。陳東緊忙後退兩步,藏進了牆角暗影裏。等女人走出地牢,那兩個壯漢瞥著赤身女子,嘿嘿歹笑。

    真是可恨,他們動了歪念,要強暴赤身女子。陳東暗叫糟糕,彎腰撿起塊石子扔出了地牢。響動傳來,一個壯漢爆了粗口,持槍往外走。萬幸的是,适才走出的女人並未走遠,蛇一樣纏住壯漢,急不可耐地滾進了草叢。那面嬌喘吁吁“熱火朝天”,這邊的壯漢也欲火燒身,撂下槍撲向赤身女子。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陳東幾步沖進,抓起槍托重重砸向壯漢的後腦。壯漢反應夠快,回頭就是一拳。恰恰此時,赤身女子跳起來,用鐵鏈死死勒住了壯漢的脖子。陳東強穩住神,緊握槍身照著壯漢的腦門一通猛砸。連番重擊,壯漢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你,你是誰?”赤身女子惶惶地問。

    “別管我是誰,走。”話剛出口,記憶力超強的陳東不由一怔。這個女子很是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對,在逍遙苑大酒店,她就是那個臉頰上文有“我是蕩婦”隱形刺青的新娘!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叫阿霞,黎阿霞,他們要殺我——”

    “哈哈,不光殺你,還有他!”驀地,隨著哈哈狂笑聲起,阮山和幾個壯漢闖了進來。那個出去快活的看守凶態畢露,奔上前揮拳開打,直打得陳東鼻口流血,頭昏腦漲。阮山也像極了一頭惡狼,扯住黎阿霞的頭發揚手摑了幾個耳光:“賤貨,誰敢背叛我,只有死路一條。說,還逃不逃了?”

    從阮山惡聲惡氣的叫囂和黎阿霞的央求聲中,陳東聽出了個大概。她是被誘騙到這座邊陲城市的,在阮山的安排下,她與男友相識,並談婚論嫁。誰料,經過接觸,她動了真感情。而她萬難想到,阮山早留了後手。為了“嫁”出高價,同時防備新娘們落跑,在“組團進口”前,阮山帶她們都做過整容手術。那些不堪入目的髒話,便是在麻醉中偷偷文上的。平時看不出痕跡,只要喝酒就會顯現。那天,阮山攪亂婚禮,劫走黎阿霞後轉送到了獾子崖。在一干新娘中,黎阿霞姿色出眾,他要繼續控制她賺大錢。可她鐵了心,執意不從,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逃!”

    “我讓你逃,我花了你的臉,看誰還會要你!”阮山惡念頓生,掏出尖刀刺向黎阿霞的臉。被壯漢打得搖搖欲倒的陳東使出全身力氣撞開黎阿霞,咬牙大罵:“阮山,欺負女人,你算什麼東西?有種的沖我來!”

    “哈哈,你有種,是吧?哼,那我就讓你的種永遠都發不了芽!”阮山刀尖一沉,直刺陳東的胯下。這一刀下去,老陳家可真要絕根了。陳東想躲,卻被壯漢按住雙肩,動彈不得。危急關頭,救星終於來了——彆扭帶領員警和十幾個鄉親湧進山洞,團團圍住了阮山。

    好險,只差那麼一頭髮絲就命根不保。陳東不覺冷汗涔涔。彆扭四下一望,急聲問:“東子,秀花呢?”

    木屋裏沒有,地牢裏關的是黎阿霞,那被綁失蹤的阮秀花在哪兒?不待陳東質問阮山,彆扭突然一拍腦門,拔腿就跑,搖搖擺擺跑得比正常人還快:“東子啊東子,我上你當了。二黑,快跟我去兔唇溝,快啊——”

    瞅著表哥慌亂的樣子,陳東大為不解。等員警制服阮山和壯漢、救下黎阿霞,火速趕到兔唇溝後,陳東終於明白,不是彆扭上了他的當,而是他中了彆扭的“英雄救美”計中計。原來,阮秀花和阮山並非兄妹,阮秀花出身貧寒人家,是被阮山誘拐上的賊船。認識本分善良熱心腸的彆扭後,她和黎阿霞一樣想嫁人,好好過日子。為擺脫心狠手辣的阮山的掌控,思來想去,彆扭想到了一個人,不,應該是鬼:越獄被擊斃的宋鐵橋。讓鬼出面,嚇跑阮山,而請陳東攝像的用意也很簡單:兄弟,給哥造造勢,就說你嫂子真讓鬼給搶了去。其實,那些鬼都是彆扭的哥們裝扮的,他們劫走阮秀花,暗中藏到了兔唇溝。如果阮山不依不饒,彆扭也合計好了,賣掉房子賠點錢,然後帶阮秀花離開白馬嶺,遠走他鄉。當他接到陳東的電話,說阮秀花在獾子崖時,他大吃一驚,顧不上多想便召集鄉親兵分兩路,一路趕往獾子崖,一路前去兔唇溝查看究竟。

 天剛濛濛亮,在兔唇溝阮秀花的藏身處,眾人找到了被打暈在地的順子和另一個男子。陳東翻過他一看,當場愣了神:這不是大塊頭宋鐵橋嗎?

    “什麼宋鐵橋,天下長相差不多的人多的是。”彆扭“啪啪”兩個嘴巴子抽醒“宋鐵橋”,忙不迭地問,“大牛,你嫂子呢?”不幸被彆扭言中,阮秀花詭異失蹤,阮山懷疑是彆扭所為,便命得力手下日夜盯梢。順子跑向兔唇溝,恰暴露了阮秀花的藏身地點。那個打手突下狠手打暈順子和看護阮秀花的“宋鐵橋”,劫持阮秀花逃往白馬江。沿著“宋鐵橋”的指向追了大約十幾分鐘,在一座陡崖旁,陳東禁不住心頭一顫,收住了腳步。

    白馬江由白馬嶺上洶湧而下,橫穿兔唇溝,江畔兩側處處陡崖,一不留神跌下,想活命都難。而那個打手正押著阮秀花,步步後退:“來啊,你們來救她啊。哈哈,有這麼漂亮的女人陪著,我死也划算了!”

    “彆扭哥,別過來啊。你是個好人,我下輩子還來找你。”許是擔心彆扭冒死救她,阮秀花邊喊邊猛力往後一搡,打手腳下打滑,拽著阮秀花失足摔落。彆扭急了,瘋了,縱身飛撲:“秀花,別啊——”

    5.愛的奇跡

    “相信愛,奇跡總會出現。”這是陳東回城後寫的一篇報導的標題。文中,配發了這樣一幅大照片:陡崖之上,彆扭僕倒崖邊,單手緊緊攥住了阮秀花的手腕。從圖片上看,絕不會有人相信,他曾患過小兒麻痹,是個瘸子。在他拉住阮秀花的那一刻,陳東和鄉親們也沖了上去。相持之中,阮秀花的衣服被撕裂,那個打手發出最後一聲慘嚎,倒仰摔下……

    讓陳東和白馬嶺的鄉親們做夢都想不到,老巢建在獾子崖的越南新娘團雖然行蹤遍佈數省,詐騙金額高得令人瞠目結舌,卻只是一張涉及偷渡、走私、販毒等重大犯罪活動的無形黑網中的一個小小結點,阮山也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頭目,真正的“大魚”並未露面。根據阮山交代的線索,一場代號為“雷霆”的抓捕行動迅速鋪開。陳東也參與其中,挖掘出大量重磅新聞。而在白馬嶺,表哥彆扭每天必做兩件事。第一,去墳地陪宋鐵橋喝酒:宋兄弟,讓你背了黑鍋,對不住了。來,我敬你一杯。第二,三杯下肚,他便瘸瘸拐拐走上山嶺,守著山路等一個人。

    這個人,是越南新娘阮秀花。在被警方遣返時,阮秀花抱著彆扭嗚嗚大哭:彆扭,等著我,我辦好證照就回來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一轉眼,三個月過去。這天,陳東又接到了彆扭的電話。彆扭的嗓門格外響亮,差點震破陳東的耳膜:“東子,我要請你喝喜酒。啥,你嫂子是誰?哈哈,暫時保密,回來你就知道了……”

 人皮日記
楔子

    圖書館的頂層,一片寂靜。

    腳步聲在木質的地板上響起,空曠的大廳裏能依稀分辨出回音。古籍室的玻璃門反射著夕陽金色的光輝,我穿過大廳,推開了那扇有些沉重的玻璃門。

    門口的換書台後面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圖書管理員,鼻樑上架著一副大大的老花鏡遮住了半張臉。他低著頭專心地看著一本書頁發黃的舊書,見有人進來,微微抬起了頭。

    我把劉老師給我的提書單遞了過去。

    “老師,組胚細胞培養實驗室的劉海新副教授預約的那本《中世紀的醫學與巫術》。”

    他接過書單,湊到眼睛前仔仔細細看了看,然後起身慢悠悠地向裏面密集的書架踱去。

    “跟我來。”

    轉過書架,我看到了同學孫浩鵬的身影,他正在認真地撣書架上的灰塵。孫浩鵬在圖書館做一份兼職,我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我的視線從結實的紅木書架上一排排古舊的書籍上掃過,定格在一本厚厚的皮革包裹的書上,那種皮革的質地和光澤把我的腳步引了過去。古時候的人對書還真是珍愛,用皮革來裝裱書籍。趁著老圖書管理員背向我提書的空當,我情不自禁地用食指劃過那本書的書脊上那一串燙金的英文字母:Human Anatomy。

    孫浩鵬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驚訝。圖書管理員找出了那本厚厚的英文版《中世紀的醫學與巫術》,按照程式裝到古籍室的專用紙袋中,外面又用舊報紙包好。我禮貌地雙手接過,微笑著說了聲謝謝。

    意外的開始

    我在劉海新副教授的實驗室裏做實驗。

    劉老師是個十分精明強幹的人,早些年他在英國留學,年紀不過三十五六歲就發表了不少關於細胞培養的科研成果,在這所醫科大學裏當上副教授。能成為他的學生,這是我的榮幸。他待在實驗室的時候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有時候連著幾天幾夜不合眼。在他的手下做實驗時刻被他的勤奮感染著,當然,還有莫大的壓力。

    今天的陽光出奇的燦爛,我在去實驗室的路上遇到了孫浩鵬。

    “早上好。”我朝他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早。”

    他停住了腳步。

    “顧寧,你昨天在古籍室摸的那本書……”

    “怎麼了?”那不過是本古舊的書罷了。

    Human Anatomy——人體解剖學。

    我只是覺得那本書與眾不同,當然,我知道,按照規定,拿古籍是要戴手套的,他不會是因為我沒戴手套要告發我吧。

    “沒什麼,只不過是那本書比較特別。”

    我又想起了那略顯滄桑的皮質封面和那一串褪了色的燙金英文字母。

    “我也覺得,那本書有些與眾不同。”

    “聽說,那本書的封皮是用人皮裝裱的。”

    “人皮?”

    科研樓的樓道裏彌漫著各種藥物的味道,每天,都有一批狂熱的科研人員不分白晝黑夜地蹲在實驗室裏做實驗。我推開門的時候,劉老師正在拿著夾子記離心器裏的資料。隔著恒溫箱的玻璃,可以看到培養皿裏的皮膚細胞又繁殖了不少。

    我把雙手消了消毒,戴上PED的高塑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塊三釐米見方的皮膚,薄薄的一層細胞是半透明的。

    這只是塊小鼠的腹部上皮,我卻立刻想到了孫浩鵬口中的人皮解剖書。

    “顧寧,你怎麼了?”劉老師拿下口罩,走了過來。

    “哦,皮膚,劉老師,古籍室裏的那本解剖書是人皮做的封面嗎?”

    “你說古籍室啊,好像是有一本人皮的解剖書,是上個世紀一個英國的傳教士帶過來的,他去世後這本書就留在了這裏。我們的學校以前是一所教會學校,所以現在古籍室裏有好多上個世紀留傳下來的國外的書籍。昨天我讓你去借的那本就是。”劉老師隨意答道。

    《中世紀的醫學與巫術》。

 

    “劉老師搞的是最前沿的科研,為什麼會借這本書呢?”我半開玩笑地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他微微笑了笑:“有時候,我們不僅要往前走,也要回頭看,其實我們能從古人對醫學史的記載中發現許多對現在的工作有用的資訊。”

    走出實驗室,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刨去中午和下午各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一直站在實驗台前盯著資料表看,這是種高強度的工作,怪不得有的科學家會四十歲就得過勞死。週末就在緊張的實驗中溜走了,星期一還有化學的實驗,也就是說今天晚上要寫預習實驗報告。我去一教樓找了個安靜的自習室,打開包想找出化學書。每天緊湊的生活讓我學會了安排時間,我的包裏通常會裝好一整天要用的材料。

    可是今天似乎是出了點差錯,我從包裏掏出的不是化學書,而是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看來是累得不輕,竟然拿錯了包。我用的手提包是我們細胞培養實驗室人手一個的包,但平日裏他們好像不怎麼用,只有我在用。今天會是誰也用這個包呢?下次我應該在包上寫上名字。

    筆記本看起來十分陳舊,皮質的封面是拼接起來的,並不是一整塊,封面有些扭曲,右下角的一塊扭曲得最為嚴重,並且顏色也十分淺。懷著好奇我打開筆記本,扉頁上是幾個蒼勁有力的美工筆寫的藍黑的字——我願意用我的皮,來封存我全部的記憶。

    我應該立即把手裏的東西扔掉,可是事實上,我像是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所吸引,不由自主地翻開了這本日記的第一頁,接著,是第二頁,第三頁……

    這是一個叫鄭申的人寫的日記,從他的日記中,得知以前他是這所大學的老師,並且,他陷入了對於某件事情的癡迷之中。我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人五十年前的日記,思維也陷入了他痛苦的掙扎之中,他想要擺脫對於那件事的探求,卻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半本五十年前的日記

    1958年12月28日

    我無法忘掉白天出現的那本日記。原來我只知道圖書館有一本人皮的人體解剖書,可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拿自己的皮來裝裱自己的日記。那句話深深印在我的腦子裏——我願意用我的皮,來封存我所有的記憶。那肯定是個瘋狂的人……

    1959年1月3日

    我的心裏還在惦記著那本人皮日記的事情。為什麼老是在想著它?它就像一個咒語,在我拼命想要忘記它的時候立馬跳出來提醒我它就在那兒。今天去圖書館查了查有關人皮書的事,意外發現中世紀歐洲的貴族們用人皮裝裱書籍蔚然成風,他們認為人皮裝裱的書籍是極具收藏價值的珍貴書籍,並且他們還會用自己的皮來裝裱書籍,或者製成其他的東西作為紀念品保留下來。在那個時候居然會有這種時尚,真是不能夠理解。

    1959年1月5日

    今天上人體解剖實習課的第一步就是下人皮。當我右手鋒利的解剖刀劃下解剖臺上的標本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或許用人皮來包裹日記本真的是個不錯的主意。包書的封皮可以用羊皮、牛皮,為什麼不能用人皮呢?想著想著,我的心竟然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不過做好一張人皮的封面似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用動物的皮一樣,一定也要經過好多道的工序,說不定更為複雜。

    ……

    1959年2月3日

    到底問題出在哪兒呢?解剖室裏下的皮,做出的封面效果似乎都不太成功。還有我應該小心一點,今天差點兒被人發現了。

    1959年5月27日

    我細細端詳了那本人皮日記,突然發現,原來,裏面隱藏了一個更大的秘密……

    我一口氣讀到這裏,正想知道鄭申所說的那個“更大的秘密”是什麼,卻失望地發現這本日記只到這裏,後面的部分被人有意撕掉了,我拿到手裏的只是半本。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這本意外飛來的日記似乎把我帶進了某種怪圈。五十年前,一本神秘的人皮日記把一個叫鄭申的人拖到了常人無法理解的對於人皮封面製作的癡迷當中。從他的日記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他內心的掙扎與矛盾,也感受著他對於這樣一件與眾不同的事情的癡迷和超乎常人的執著。

    人皮日記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當我躺在床上徹夜難眠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知道,我跟鄭申一樣,由於一本意外的人皮日記陷入了某個怪圈。一團迷霧包圍著你,讓你理不出頭緒,越想越亂,一個頭變成兩個大。

    我大可以把這本莫名其妙出現的所謂的人皮日記扔到一邊去不管不問,反正這又不是我的日記我的皮,可是我發現我根本辦不到。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是無窮的,它推動了人類社會的進步,而在另一些時候,它也會把你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個傳說關於瑪格麗特

    平靜的校園在發現一具女生的屍體後變得不平靜起來。

    早上,一個晨練的同學在一棵松樹下發現了一個護理系女生的屍體,她的表情極其詭異,由於恐懼而扭曲變形。那個叫梁靜的女生是孫浩鵬的女朋友,他們經常在報告廳後的草坪上約會,是學校裏公認的一對模範戀人。梁靜躺在樹下,皮膚由於失血而顯得慘白,當員警把她的屍體翻過來以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那個女生的背部皮膚被整塊剝去了,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她的血把身下的泥土染成攝人心魄的紅色。

    人皮。

    會不會跟那本人皮日記有關?

    會有什麼人殺人的手法那麼變態呢?

    我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隱約感覺到,梁靜的死似乎跟人皮書有關。

    只不過半天的時間,梁靜的死給整個校園帶來的衝擊不亞于廣州發現禽流感病人時北京市民的反應。關於她的死因,那些無聊的人給予了種種猜測,並且越猜越離譜,連四五十年前校園裏自殺的人都扯了進去,並且還說得有板有眼。依照我來看,他們不過是由於在平靜的生活享受得有些乏味,所以才想拼命找些不平靜的事情來調節一下自己乏味的生活罷了,而梁靜的死恰好為他們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談資。不管是走過教學樓還是食堂,都能依稀聽到梁靜的名字。在我的印象裏,梁靜正如她的名字一樣,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所以她會和沉默寡言的孫浩鵬在一起。她是那種紮在人堆裏你絕對分辨不出來的普通女生,我想不出兇手會用一個什麼樣的理由去殺她。

    傍晚時候路過報告廳,孫浩鵬坐在草坪上黯然神傷,兩隻眼睛盯著綠油油的草地,目光有些呆滯。走近了,我才發現他的臉上掛著淚痕。孫浩鵬一向是個堅強的人,輕易不會在別人的面前表露自己的情感,看來梁靜的死給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我是個不太會安慰別人的人,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同學,說兩句安慰的話還是應該的吧。況且,我對他還有梁靜的印象都還不錯。

    走到他的身邊,原來想起的寥寥可數的幾句話又咽了回去,所以只是靜靜地立在那兒,我確實沒有安慰別人的天賦。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旋即又低了下去,滿目的憂傷毫不掩飾地流瀉出來,連著周圍的空氣也都有了憂傷的味道。

    “孫浩鵬,你不要太傷心了。”

    “我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小靜素來不跟別人有什麼過節的……或許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他說話都有些哽咽。

    “他們說的?不會就是四五十年前那個自殺的人吧?你怎麼會信這種話,就算是鬧鬼,也早鬧了,不用等到現在。”

    “他們說,是關於一本人皮日記。”

    我的心猛然收緊,人皮日記?

    他低聲說起了一個傳說。

    “……傳說在校園的某個秘密的角落裏,有一本人皮日記,那本日記是一個世紀以前一個叫瑪格麗特的英國女孩的,她跟隨當醫生的父親來到中國,但是她在英國的未婚夫跟別人結了婚,瑪格麗特受不了這種打擊就自殺身亡了。她死後,她的父親按照她的遺書用她的皮膚裝裱了她的日記,本來這本日記要帶回英國送到她的未婚夫手裏,可是由於種種原因這本日記留在了這所當時的教會學校。那本人皮日記帶著瑪格麗特的怨念隱藏在某個角落,沒人知道這本日記在什麼地方,不過每次這本日記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人為此受到詛咒,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是指有人死亡嗎?”

    他點點頭,接著說道——

    “前些日子,不知怎麼了,小靜突然跟我說起人皮日記的事情,女生間經常會流傳這樣那樣的傳說,我當時並沒有在意,還跟她開玩笑說人皮包裹的日記肯定是讓人過目難忘的。她還神秘兮兮地跟我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付出代價,因為據說那本日記的皮不是傳統的死皮,它需要活的細胞的給養,現在還在一直生長著。幾天前我們還拿那本傳說中的人皮日記的事情開玩笑,可是現在她……”

    孫浩鵬的神情又黯淡了下去,他口中的“人皮日記”四個字敲進了我的心裏。我該不該跟他說,我的手中有一本人皮日記,可是那本日記是一個名字叫做鄭申的人的,並不是瑪格麗特。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你知道以前因為那本瑪格麗特的人皮日記有什麼人被詛咒嗎?”

    “小靜近來對瑪格麗特日記的事情好像特別地著迷,似乎知道好多有關聯的資訊,聽說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當時那本日記又出現了,一個姓鄭的學生受到了詛咒,行為異常,瘋狂愛上了製作人皮書,他把解剖室的標本的皮膚拿出去做人皮書的封面,還妄圖傷害一個同學,由於被發現受不了打擊就自殺了,據說是精神已經失常了。”

    “姓鄭?是不是叫做鄭申啊?”

    “好像是這個名字。”

    原來,真的有一個叫做鄭申的人,那麼說來,那本日記是真的。

行為異常的人

    “你的手怎麼了?”

    劉老師問我。

    “沒什麼,上解剖課的時候不小心,被解剖刀劃了。”

    我是夠不小心的,解剖皮膚過於全神貫注,沒有注意到另一個同學手裏的解剖刀就在我的手邊,被一刀劃到了手背。等我反應過來,血已經順著手指滴在了標本的皮膚上,長約兩釐米的刀口看著有些嚇人,不過還好刀口不深,沒有傷及主要的血管。我倒沒有什麼事,只是嚇壞了那個拿刀的同學,哆哆嗦嗦了半天,連“對不起”都不會說了,險些直接癱坐到地上。真不知被劃到的是我還是他。

    我用無菌鑷輕輕挑起培養皿裏的上皮組織。小鼠的上皮離體後還在生長著,只不過分裂得不太均勻。為了防止劉老師對於我手上的傷口過分關注,我岔開話題問道:“為什麼有的組織塊長得好,有的卻死亡了呢?”

    他推了推鼻樑上厚厚的眼鏡:“個體基因及激素水準的差異,做這種實驗需要好的供體,有些時候科學研究不僅僅是勤奮就可以的,還需要機遇。”

    “那麼說,老師您是個碰到好的機遇的人了?”

    “機遇有時候也要人為地去創造。”

    劉老師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來,我取一些你的皮膚細胞做試樣吧,反正你的傷口不小,不會缺這幾個細胞的。”

    “我的細胞?用我的細胞培養皮膚?”

    他點了點頭,順手拿過了無菌鑷。

    “本來取的細胞都是志願者身上的,可是你傷口的組織不用也是浪費了。前些天的那個梁靜你是知道的吧,她就做過供體的志願者,現在恒溫櫃裏還有她的皮膚細胞在繁殖,只不過,她卻已經……”

    我把組織塊放回到培養皿中,伸出了自己被劃傷的手。他把繃帶解開,小心地取下了小塊兒皮膚。

    “個體的激素水準是不同的,梁靜的皮膚細胞到現在已經開始進入衰減期了,不知還能分裂幾代。”

    “劉老師,死人的皮膚還能生長嗎?”

    一夜又一夜,我盯著那本鄭申的日記,右下角的封皮有些不自然的褶皺,如果那封面是人皮的,那麼製作者應該用這種難得的材料把封皮做得盡可能完美,怎麼會留下這種低級的技術瑕疵呢?

    “如果細胞還有活性的話,就還能夠生長,個體的死亡跟所有細胞的最終凋亡並不是十分嚴格的同步的,組織是由於缺乏了所需的基本生存環境而逐漸凋亡的,有些人在死後指甲和汗毛還會生長。”

    汗毛?

    我猛然間想起,鄭申的人皮日記右下角有微小的纖毛狀突起,那是不是就是汗毛呢?可是如果是製作皮革的話會留下汗毛嗎?

    我覺得周圍所有的人的行為都在變得異常,我的背後有一雙冷酷的眼睛在不動聲色地盯著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我會在長長的走廊裏猛然回頭,看著空空蕩蕩的身後,後背在不知不覺中被冷汗浸濕了一片。總有那麼一種陰鬱的感覺,一個透明人跟在我的背後,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猙獰的笑。

    劉老師轉過身來:“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二十五度的恒溫室裏汗水滑過臉頰:“沒什麼。可能是最近做實驗有些累。”

    “最近的實驗任務是特別重,不過你要是不舒服的話今天可以早點兒回去。”

    我沒有早點回去,而是待到最晚的一個,這幾天我一直是呆到最晚的一個。劉老師最近忙著研討會的事情,沒有太多的空閒呆在實驗室。

    今天下午他又去了一個研討會,實驗室的人也都離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把大燈關上,只開著二號實驗台的紫外燈。然後我從恒溫箱最底層的隔箱裏抽出了一個盒子,那個盒子裏保存的是我在上解剖課時私藏的人皮標本。上人體解剖課操作課時所有的人都在忙著找血管和神經的走形,沒有人有閒暇去發現解剖室裏少了一塊皮膚的標本。

    我細細端詳著盒子裏的人皮,恍然大悟,如果覺得周圍的人行為都不正常,那麼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我不正常。

    我有什麼錯嗎?

    不過是泡在圖書館,流覽成堆的網頁,用一切可以接觸的途徑去查中世紀那股用人皮製作物品成風的歷史,然後用製作皮革的方法來用各種藥品加工人皮,鄭申的日記像一個詛咒,把我推入了對人皮製作癡迷的旋渦中。我是那麼想擁有一本自己的人皮日記,我也願意用我的皮,來封存我全部的記憶。我拿起藥品,開始繼續對這塊人皮的加工,忙碌間我不經意瞥到了恒溫箱的底層,那層鋼架上還有一個扁平的盒子,那裏面裝著的就是梁靜的那塊皮膚細胞……

    夜裏十一點,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回頭看了一眼樓上,劉老師辦公室的燈還是亮著的,看來是忘記關燈了,如果紫外線燈還開著的話,那麼明天無論是誰進入那個屋子都會受到嚴重的輻射傷害。我折了回去,走到他的門口時發現門是半掩著的,裏面有個人影在他的抽屜裏翻找著些什麼。

    我仔細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孫浩鵬,他怎麼會在這裏?

    正在我猶豫該怎麼辦的時候,他似乎發現門口有人,向這邊疾步走來,猛然間拉開了門。

    孫浩鵬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淩厲,我們角色發生了戲劇性的對調,本來應該是由我來質問他這麼晚為什麼會在劉老師的辦公室裏亂翻東西,可是現在他的氣勢完全壓倒了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責備我是個偷窺的賊,四目對視,一時間我手足無措。

    “你不是離開了嗎?為什麼又回來。”

    “我……忘了拿東西……”我竟然像個小學生那樣在編藉口,而他就像是那個抓到我作弊的老師。

    不是這樣的。

    我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壓倒他的氣勢,反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記得你不是這個實驗室的人,你怎麼可以隨便進劉老師的辦公室,你經過他允許了嗎?”

    孫浩鵬一愣:“顧甯,其實我……”

    “說吧,你在幹什麼。”

    我倚著門框,看著他有些緊張的神情。

    “我在找一樣東西。”

    “說來聽聽。”

    “人皮日記。”

 尋找證據

老師住在學校的教師公寓,自己一個人。

    三年前他的妻子受不了他的冷漠,跟他離了婚。在他的眼裏,他的科研就是他的一切。

    研討會一結束,他又一頭紮進了實驗室。我都有些不太理解他對於科研的那份狂熱,難道以科研的名義就可以忽略掉其他的一切嗎?忽略掉家庭幸福,忽略掉身體健康,甚至,忽略掉——最基本的道德。

    梁靜的死亡原因警方還在調查,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孫浩鵬告訴了我他對梁靜死因的調查以及推測。

    一個月前,梁靜對瑪格麗特的人皮日記發生了超乎尋常的興趣。她不斷地對孫浩鵬說起有關人皮日記的事情,並且不知從哪里弄到了一本一個叫鄭申的人的日記,那本日記是皮質的封皮,梁靜說那是一本罕見的人皮日記。至於鄭申日記的來源,梁靜並不肯告訴他。梁靜死的前一天,情緒突然十分的不穩定,在她死後,孫浩鵬本來也是懷疑這件事跟那個關於瑪格麗特的詛咒有關,可是在他收拾她遺物的時候無意間讀到了梁靜的日記,知道了她為劉海新的研究做皮膚細胞供體的事情,由此對梁靜的死因產生了推測。昨天晚上,我們倆在劉海新的辦公室裏找到半本日記,那是鄭申的,我們讀到深夜兩點一起讀完了它。在他的前半本日記中提到的困擾我的秘密終於解開。原來,鄭申發現,通過特殊地處理,革制的人皮是可以繼續生長的。人皮封面的意義在於它是不朽的,並且主人的生命還可以在它的身上得到另一種繼續。梁靜在日記中提到,劉海新在取完她的皮膚組織後表示她可以加入他的研究項目,這個項目不僅涉及生物科技最前沿的組織研究,並且還結合了中世紀古老的巫術。看似毫不相干,一個科學一個迷信的跨越時間和空間兩個極端的兩件事情,就在劉海新的研究項目裏得到了不可思議的結合。孫浩鵬懷疑是劉海新為了他的研究殺害了梁靜,我的頭腦裏閃過了那本《中世紀的醫學與巫術》,以及他說過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機遇有時候也要人為地去創造。”

    我走在去教師公寓的路上,心裏像翻倒的五味瓶一樣。孫浩鵬留在科研樓監視劉老師的行為,而我,作為他著力栽培的一個學生,則偷了他的鑰匙,想要去他的公寓找到一樣能解開最後謎團的東西。如果孫浩鵬的推測是真的,那麼我就應該能在劉海新的公寓找到梁靜所提及的瑪格麗特的日記。

    不管是什麼原因,畢竟是做賊。打開劉海新公寓的門時,我做了一次深呼吸來使自己平靜下來。

    劉海新的公寓像所有的單身男子的住處一樣,並不是那麼整潔。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味,我都不知道,我的老師是吸煙的。

    我走進了他的書房,大大的寫字臺上雜亂無章地堆著研究的資料。在生活方面劉海新並不是個細心的人,他的抽屜都沒有上鎖。我一個個打開他的抽屜尋找著那本或許存在的瑪格麗特人皮日記,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人皮日記的背後

    我打電話給孫浩鵬的時候,他把自己的驚訝掩飾得恰到好處。

    “我找到了瑪格麗特的人皮日記。”

    我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我自己也在奇怪著,我找到了一本根本不存在的日記。

    更奇怪的是,什麼人處理人皮封面的技術可以這樣好。

    我們都是不愛喧鬧的人,就約好在別人很少去的解剖樓後的小樹林裏見面。

    我把日記遞過去的時候,微微笑道:“這就是瑪格麗特的日記嗎?封皮的製作技術還真是不錯。”

    後一句是我由衷的讚賞,我得到鄭申的日記後查到了好多關於人皮製作的資料,並且用從解剖課上偷偷拿出來的標本的皮膚製作過封皮,試過各種各樣的化學藥品對封皮做過處理,不過我的技術可不像他的那麼好,這本封皮細膩的皮膚上還可以看到纖細的毛髮,似乎還在生長著。

    他遲疑了一下,接過日記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

    不知他再次觸摸這張皮的時候心裏是怎樣的感受,如果我跟劉老師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這張皮就應該是梁靜的。

    沉默,可怕的沉默。

    他試圖用沉默壓倒我,不過我知道這次他贏不了,因為這次,他沒有為戀人報仇的正義凜然,即便是上次,他也是演出來的,只不過是我被他的悲傷晃了過去,沒有發現罷了。

    “你不是現在應該告訴我劉海新就是兇手了嗎?怎麼不說話。”

    “你知道了。”

    “我們都知道了,我跟劉海新。”

    我在劉海新的公寓尋找那本實際上並不存在的瑪格麗特的日記時,劉海新拿著一本日記出現在我的身後。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理所當然,做賊心虛的我嚇了一跳。我看著他半句話也說不出,倒是他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先開了口。

    “我昨天晚上無意中發現寫字臺的抽屜裏多了一本不屬於我的日記,依照我的判斷封皮是人皮的,還是個皮膚細膩的女性的皮膚,看來我的住處在我並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某個人非法入侵了,接著今天我接到一條短資訊,告訴我有個這段時間行跡十分可疑的人闖入到我的公寓,讓我帶保安回去抓賊。我回來了,不過沒有帶保安,我的屋子裏又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然後我就發現有個煩人的小子在小心翼翼地翻我的東西。”

    說到這裏他輕輕笑了出來,不知是不是在笑我的幼稚,把自己聽到的一切都當成是真的事情。

    “……最近解剖室的人皮標本少了吧,其實稍微留心一點還是不難發現的,我以前在這裏上學當醫學生的時候也幹過同樣的事,那本鄭申的人皮日記,是一個同學幫忙清理圖書館的舊書時發現的,在十幾年以前把當時的校園攪得天翻地覆,到今天還是我們同學聚會上經常提起的話題。後來由於影響不好,就被校方沒收了。至於偷拿皮膚的事情,你們這一級的同學在你之前也有人幹過這事,你們班有個叫孫浩鵬的人是吧……”

    孫浩鵬倚住了一棵松樹,眼神冷冷地打量著我,像是劊子手在盯著待宰的獵物。

    “是我低估了你們。”

    對,他就是低估了我們。不知他哪來的自信,他就那麼自信能毫無痕跡地殺掉梁靜,並且能讓我和劉海新互相誤會。

 他眯起眼睛。

    “就你自己來?如果你們都知道真相的話。”

    是的,我們知道真相。人皮日記真正的秘密是人皮製品在黑市的高價,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孫浩鵬是個家庭困難的同學,他的學費是靠助學貸款交上的,他在圖書館做著一份兼職來補貼自己的生活費用。他與梁靜唯一不對等的地方就是梁靜的家庭經濟條件比較優越。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拿到了鄭申的日記,在經濟的壓力下他鋌而走險。開始時用實驗室的標本皮膚製作小件的人皮皮革賣到黑市,後來,梁靜竟然成為了犧牲品。

    我轉身走了兩步,退到我認為的安全距離內。

    “你還希望看到誰?梁靜?你就是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下的手吧。你放心,一會兒,劉海新就會過來的。”

    他會跟員警一起過來的。

    “我還是不太相信,你為了得到利益會對梁靜下手,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女生。”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他的情緒激動起來,大聲朝我吼道:“你當然不會知道我跟梁靜在一起時所受的壓力,所有的人都以為我配不上她,你不會知道我心裏有多麼痛苦。之前我甚至都沒有給她買過一件像樣的禮物。後來就在我要跟她說再見的時候,無意中發現有人在秘密地高價收購人皮製品,我就動起了解剖室皮膚標本的念頭。”

    “你有沒有想過這對那些遺體的捐獻者和他們的家屬來說是多麼嚴重的傷害,就算你當時不去想這些,可你為什麼會對梁靜下手?”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那些捐獻者,我昧著良心做這些事情不過是為了我跟她的將來,誰知小靜發現我這麼做後跟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在爭執中她跌下了樓梯……”

    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痛苦,這種表情絕對不會是裝出來的。

    “……後來,我就用我所掌握的技術,把她的一塊皮膚製成了這本日記的封皮。我不想跟她分開……”

    他把日記緊緊抱在懷裏。

    遠處,劉海新老師和兩個員警向這邊走來。

    尾聲

    劉海新老師對鄭申的日記作了檢測,那本日記封皮大部分是牛皮的,只有右下角一小塊是人皮的,所以右下角的封皮才會顯得那麼不協調。至於那一小塊人皮是誰的,我們沒有必要去追查五十年前的事情。或許那就真的是他自己的皮膚,他日記的字裏行間都顯示著他對人皮封面製作的癡迷。

    我和劉老師又重新忙碌在實驗室中。

    前些天從我的傷口上取下的組織已經進行了幾何數級的分裂。照這種培養的速度不久以後也許就真的可以繁殖出一塊皮膚來做我日記的封皮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劉老師看著培養皿裏的皮膚笑道:“看來你是個不錯的供體。”
冤魂來引路
 失蹤

    陸天已經大四了,開始整天忙著寫論文,起早貪黑,除了上課之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論文上,他是個勤奮努力的好學生。

    估計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原本有些肥胖的他,在他大二下學期的時候,居然開始清瘦起來,直到大四也沒有恢復到以前的體重。

    陸天女朋友陳宜,今年讀大三。陳宜是他前任女友李倩的表妹,只有陳宜知道陸天為什麼如此勤奮和清瘦,那是因為李倩在大二的時候突然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

    手機、QQ等所有聯繫的方式,在一夜之間突然失去了全部效用,陸天像發瘋了一樣去尋找。報警後,員警對此事居然也毫無辦法,陸天才慢慢死心。為了能減輕自己的思念,陸天便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去,讓自己沒有任何時間來想李倩。

    在那一段時間裏,陳宜一直陪伴著陸天,她看著陸天失魂落魄、憔悴、疲憊,卻毫無辦法,那時連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她一直呆在陸天的身邊,她擔心有一天陸天也會突然失蹤,就像李倩一樣突然蒸發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陳宜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陸天。

    陸天在陳宜的陪伴之下,慢慢地走出李倩失蹤的陰影,在幾個月後,兩個人確定了關係。

    陸天不得不承認陳宜是個好女孩,溫柔體貼,從來不耍小脾氣。可是隨著陸天上大四後,陳宜的脾氣似乎有點奇怪,她希望陸天能時時陪在她的身旁,溫軟耳語,時不時會問“你愛我嗎?”之類的話,陸天起初還能回:“愛。”

    “有多愛?”

    “比愛我自己還愛。”

    陳宜便心滿意足地會心一笑。可是陸天慢慢發現,陳宜問這類問題的頻率越來越高,心裏竟也生出一絲厭煩,便乾脆自己埋頭寫論文了,幾乎沒有陪伴陳宜的時間了。

    陳宜雖然生氣,倒也沒有責怪陸天,他們偶爾在一起的時候,陳宜的表情憂傷極了,讓陸天心裏升起一絲不忍,他摟著陳宜想告訴她,其實她已經在他的心裏無可替代,不需要再問那些問題了。陳宜卻慢慢揚起頭,帶著哀怨:“我知道你還忘不了她。”

 

    陸天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

    是的,他忘不了李倩,忘不了李倩可愛的笑臉,忘不了李倩那嬌滴的聲音,忘不了兩個人的歲月。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你再也找不到她了。”陳宜繼續說。

    “我知道。”陸天默然回應,聲音低沉。

    “那你為什麼還想著她?”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

    “難道你也想有一天,我像表姐一樣突然失蹤嗎?”陳宜突然倔強起來。

    陸天心裏像被針刺了一下,痛苦難忍,轉身便走。他不想再想起那些事,陳宜卻像不知趣一般一再提醒,就像時不時在他還未痊癒的傷口上撒上一把鹽。

空號 

已經第三天了,陳宜沒有再來找過陸天,陸天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過分,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陳宜,卻意外地發現手機上有一條未讀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話:“我回來了。” 

這號碼……這號碼居然是以前李倩的!陸天像是被雷擊一般怔住了,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他心裏有太多的疑問,有太多的話想問,他愣了半天,終於撥打了號碼,裏面卻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空號?怎麼回事?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空號怎麼可能發短信?陸天的腦子有些打結,心裏充滿了疑惑。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越來越奇怪,那個空號在第一次發短信後的第三天又發了一條短信來:“我死的好慘。” 

陸天緊張起來,看著慘白的螢幕發呆,他又撥了一次電話,裏面卻還是空號。 

陸天感覺事情越來越離奇了,是李倩真的回來了?還是有人在惡作劇?為什麼空號可以發短信?還是李倩真的死了,是她的魂魄發的?雖然陸天跟李倩以前是男女朋友,但想到鬼魂的時候,心裏仍然免不了打一個寒顫。 

陸天的腦子裏充滿了李倩的影子,夜夜難眠,精神顯得委頓起來。又是一個第三天,陸天一直盯著手機,不知道那個號碼還會不會發短信過來,一直到天黑,短信都沒有再出現,陸天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打開書本,腦子又不自覺想起李倩來,對於書本根本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想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李倩真的死了,那是怎麼死的?這個世界上又真的有鬼嗎? 

陸天有些迷糊,拿起書本準備去外面透透氣,書本裏掉下一張紙,他從來都沒有夾紙條的習慣!陸天彎下腰拾起來,發現那紙張有點像女生使用的筆記本的紙張,上面還飄著淡淡的香氣。紙的背面似乎有字,陸天翻過來一看,全身像被雷擊一般怔住了,上面寫道:下麵好冷,你來陪陪我吧。 

陸天認得,這是李倩的筆跡,絕不會有錯,他覺得這事越來越離奇了。 

陸天是個分析能力很強的人,從這張紙條上可以判斷出短信也是李倩所發,一切都是李倩做的。陸天冥思苦想,短信-空號-紙條,從上面有一點可以確定,李倩回來了! 

可是空號又如何解釋?難道真是鬼魂?不,不可能,陸天堅定地搖了搖頭,他覺得首先要弄明白這是李倩的惡作劇還是、還是真的死了…… 

陸天收好紙條,打了個電話給陳宜,約陳宜在體育館門口見,便收拾好課本匆匆趕往體育館。 

陳宜姍姍來遲,臉上依然帶著哀傷的表情,她走到陸天的身旁,低聲說:“你想跟我分手?” 

陸天怔了一下。 

陳宜接著說:“我知道,最近你跟一個叫李小藍的女孩子走得很近。” 

陸天搖搖頭:“我跟她只是討論一下論文,只是簡單的同學關係,你最近怎麼了?怎麼老是胡思亂想?” 

是嗎?”陳宜揚起頭,眼眶裏噙滿淚水,“可是,你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的時間還長。” 

陸天心裏煩悶起來,最近陳宜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轉變,總是糾纏在這些問題上面,與之前的溫柔體貼簡直判若兩人。 

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沒辦法。”陸天有些無可奈何,想說的話卻都沒有說出口。 

陳宜說:“你真的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嗎?” 

你……” 

陳宜說:“你不愛我了嗎?” 

你真的不可理喻!” 

陸天有些忍無可忍,扭頭走了,留下陳宜一個人在後面哭泣。

 解謎

    陸天回來之後有些後悔,本來叫陳宜出來是想問問李倩的事,結果還沒來得及問自己卻生氣跑了。

    現在即使再去找陳宜,可能也說不上什麼了,陸天決定去找李倩的好友蔡紅梅,可是蔡紅梅的話更是讓他感覺無處下手。蔡紅梅瞭解的情況跟他自己所瞭解的幾乎毫無二致,看來在所有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更瞭解李倩的事了。

    很快又一個第三天來了,陸天開始期盼出現更多的線索,這樣或許可能找出一些端倪。他時不時看看手機,又翻翻自己常用的課本,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在寢室的電腦桌前發現了一張紙條:“你為什麼不下來陪我?你不愛我了嗎?我要讓你身邊所有的人都死……”

    陸天看得觸目驚心,那個“死”字是用紅墨水所寫,許多墨水漬往下流,愰若一張鮮血淋漓的臉,恐怖,猙獰。

    不,陸天有些暈眩,那個、那個“死”字似乎不是用紅墨水所寫,而是、而是真的鮮血,陸天能聞到那鐵銹般的血腥味道。

    一定是惡作劇,陸天想。

    可是那血腥讓他又不敢相信僅僅只是惡作劇,一切似乎越來越撲朔迷離。陸天只是期盼著,期盼不會有事發生,可是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首先失蹤的是陳宜。

    發現第二張紙條的第二天,陸天實在是忍不住,決定要把李倩的事全部搞清楚,可是陸天卻發現陳宜的電話是關機狀態。

    他不死心又去陳宜的宿舍,結果只知道她自從前幾天開始就經常無聲地哭泣,昨天晚上匆匆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也打過電話,可始終是關機的狀態。

    陳宜的舍友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在陸天的心裏無疑是晴天霹靂。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張關於死的紙條,他的心沉到了海底。

    事兒終於是發生了,陸天再也沒有辦法把這一切歸納為惡作劇,他想這一定是一個陰謀。

    陸天慢慢地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想理清楚這一切,可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如果李倩真的死了,如果那一切都是李倩的鬼魂做的,那麼她應該找的是自己呀,何必找陳宜?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一個人在背後搞的陰謀,那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天想不明白,抬起頭卻看到了李小藍迎面走來。

    李小藍走到陸天身旁說:“喲,今天怎麼有空閒呀?”

    陸天苦笑了一下,並不說話,心裏頭一直在想那件事的來龍去脈。

    “怎麼了?”李小藍見陸天苦著一張臉問。

    陸天突然想到李小藍會不會也是自己身邊的人?最近自己跟李小藍確實走得近了一點,那會不會……陸天不敢想下去。

    他嚴肅地看著李小藍說:“這幾天一定要小心一點,誰叫你都別出去。”

    “怎麼了?”李小藍一臉莫名其妙,“發生什麼事了?”

    陸天不想把恐懼帶給李小藍,何況現在這一切看起來都有些捕風捉影,說出來李小藍也未必會信。

    “你只要記住一定不要輕易出去。”陸天叮囑道,“你千萬要記住。”

    陸天叮囑完之後,便要走。他突然想起這一切都是圍繞著李倩來發展,那跟他們以前呆過的地方有什麼關係沒有?陸天想去以前跟李倩呆過的地方看看。

失蹤

    陸天轉完了以前跟李倩在學校呆過的每一個地方,什麼都沒有發現。陸天感到了迷惘,這個世界似乎變得十分陌生,陌生到讓他害怕。

    天已經全黑了,他又打了一個電話給陳宜,依然是關機,又撥了一個電話到陳宜的寢室,那邊人說陳宜還沒回來。陸天心頭的陰影又加了一重,難道陳宜會……

    陸天覺得是自己害了陳宜,如果自己不跟陳宜在一起,或許陳宜就不會出事。

    陸天一個人沉浸在悲痛和自責之中,就在陸天難以自拔的時候,突然又想起了那張嚇人的紙條和李小藍來,那李小藍會不會也出事?

    陸天急迫地掏出手機,上面顯示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十分了,學校寢室在十點半的時候就已經熄燈。陸天撥起李小藍的手機號碼,裏面果然傳來了讓他擔心的話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陸天掛了電話又撥起李小藍的寢室號碼,接電話的是郭靜,還沒等郭靜說“喂”,陸天已經迫不及待地問起來了:“李小藍在宿舍嗎?”

    “李小藍?”郭靜疑惑著,“你是陸天吧?”

    “是。”

    “不是你叫她出去的嗎?”

    “我?”

    “是呀,李小藍臨走的時候說你找她有點事,她便匆匆走了,還沒回來呢。”

    “什麼?”

    陸天感到頭越來越大,這個謎團也越來越大了,而他自己置身在這個謎團的漩渦中央,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匆匆掛了電話,傻傻地愣住了。

    不用想,那個冒充自己的人一定就是幕後的黑手,可李小藍為什麼要相信那個人呢?李小藍被那個“我”這樣騙出來,那……

    陸天的腦袋裏突然閃過一道亮光,那陳宜肯定也是這樣被騙出來的。

    陸天有些迷惑了,這究竟是李倩的鬼魂作祟,還是有人假借李倩實施的陰謀?可自己平常在學校裏並沒得罪什麼人,為什麼又偏偏選自己?如果真是李倩的鬼魂作祟,為何有如此大的怨恨?陸天越來越不知所措了。

    明天,明天又是第三天了。

    陸天搖搖晃晃回到宿舍已經是淩晨了,這幾天太累了,比這些年受的累的總和還累。在迷糊之中,陸天慢慢睡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寢室的人都去自習了,只他一個人在寢室,他翻開手機,上面驀然顯示出一條未讀短信。

    他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短信上顯示的居然是陳宜的號碼,陸天心裏驚了一下,打開短信,上面寫道:“你害怕了麼?這兩個人你更喜歡哪一個呀?是我表妹還是你的同學?回答錯誤就要受到懲罰。”

    “瘋了,她一定瘋了。”陸天拋掉手機大喊。

    陸天的臉色慘白,呆立了良久之後,他才想起要打陳宜的電話,試試電話是否還通。

    他拾起手機,上面居然又有一條短信,這次是用李小藍的手機發過來的,上面寫道:“時間到,不回答即是錯,你準備繼續接受懲罰吧。”

 

    推理

    陸天雙眼發紅,先撥起了李小藍的號碼,空號。

    陸天雖然知道就算再撥陳宜的號碼可能還是一樣的結果,他仍然撥了過去,果然是空號。

    陸天雙手拿著手機,無力地呆坐在床上,雙眼空洞無神。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寢室的人都陸續回到寢室準備去吃飯,陸天才從迷糊中醒過來。

    他無精打采地洗漱後,便也去吃飯去了,可是不知為何,陸天總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盯得自己全身發涼,可是他回過頭去卻什麼也沒發現,一切都很正常。

    陸天邊發呆邊吃飯,神情呆板,飯還沒吃下幾口,便再也沒有味口了。他在想最後一條資訊:“你準備繼續接受懲罰吧。”

    什麼懲罰?她還要給自己什麼懲罰?她憑什麼懲罰我?陸天胡思亂想起來。但即便如此,陸天知道他是無法改變的,他越來越相信那個人就是李倩,是鬼。

    吃了飯,陸天一個人坐在學校西面的小山坡上,他依然感覺背後隱約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難道想對自己做什麼?

    懲罰?

    陸天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除了一些樹木和假山什麼都沒有,可是就在他的頭剛轉回來,一隻手突然沉重地壓在他身上,那力量仿佛有千斤重,讓他喘不過氣,難道懲罰來了?陸天心驚肉跳地想。

    “這樣都沒嚇到你?”就在陸天準備聽天由命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個嘻笑的聲音,那是秦風的聲音,宿舍裏跟陸天關係最好的人,陸天終於放下心來。

    “怎麼了?”秦風坐在陸天的身旁問,“沒事吧?像死魚一樣,沒精打采的。”

    “沒事。”

    “就你這樣還沒事?遇到什麼事了,應該積極面對,坐在這裏愁眉苦臉的於事無補。”

    對,就算我坐在這裏,還是改變不了,何不積極面對?可能還有轉機。陸天突然從地上彈起來就走,秦風在後面喊他也沒聽見。

    陸天匆匆回到宿舍,把所有的資訊和紙條一個一個按時間的順序寫下來:

    第一條:我回來了。

    第二條:我死得好慘。

    第三條:下麵好冷,你來陪陪我吧。

    第四條:你為什麼不下來陪我?你不愛我了麼?我要讓你身邊所有的人都死。

    第五條:你害怕了麼?這兩個人你更喜歡哪一個呀?是我表妹還是你的同學?回答錯誤就要受到懲罰。

    第六條:時間到,不回答即是錯,你準備繼續接受懲罰吧。

    陸天對著這幾條短信看了半天,這些資訊和紙條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著愛情。

    愛情,愛情……陸天默默地念著。

    陸天想起與李倩之間的交往,他的心就疼痛難當,其實他與李倩並無愛情呀!

    他喜歡李倩,可是到了最後才知道其實李倩喜歡的並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他記得很清楚,在學校後面的山林裏,李倩告訴他跟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氣另外一個男人,他生氣地給了李倩一巴掌,轉身走了。

    這是他心裏永遠的疼痛,一直都不願想起,以至後來李倩失蹤後,他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那一巴掌。他們之間唯一說愛的,就是在李倩答應做他女朋友之前,李倩問他:“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比愛我自己還愛。”

    “好,我做你女朋友。”

    陸天再往下想自己與陳宜,想起最近一段時間陳宜的反常,那些話語,難道?

    陸天感覺有點晴天霹靂,難道是陳宜?一切都是陳宜幹的?只有陳宜知道李小藍,也只有陳宜清楚他和李倩之間的事,短信之所以要讓他去陪李倩,是因為陳宜以為他們是相愛的。

    對,錯不了,一定是陳宜,可她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為太愛他?她又是如何將李小藍騙出來的?那些空號的短信和紙條又是如何弄的?

    陸天覺得根本就沒有鬼的傳說,一切都是陳宜幹的,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到陳宜,只有這樣才能弄清楚整件事情。

    可是去哪里找陳宜呢?又一個難題擺在了面前。

陰謀

    天已經黑了,寢室裏的其他人都上晚自習去了,陸天把頭低下來,想陳宜會把李小藍帶到哪里去?突然一襲白色的身影從窗前掠過。

    “誰?”陸天覺得那道白色的身影一直在窗前注視著他,只在他的眼睛掃過視窗的時候,白影才一閃而逝。

    陸天追出門外,白影已經飄出三十米外了,陸天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麼宿管不在,整個宿舍樓都沒什麼光亮,只是一味向白影追出去。

    他越追越心驚,那白影的雙腳似乎從來沒有落過地,白色的長裙裏面仿如空無一物,一陣風都可能將她吹走。更奇怪的是無論陸天怎麼追都追不上。

    不知道追了多久,陸天已經累了,他的腳步越來越慢,眼睛掃視四周才發現已經不在學校了。

    那白影看陸天氣喘吁吁,突然回過頭來,用飄渺的聲音說:“快來啊,我在山腰的小屋裏等你。”

    陸天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那是李倩!

    陸天一下子從夢裏驚醒,一身冷汗淋漓,他擦了一把汗,那夢居然異常清晰。難道李倩真的死了?她在給我信息?

    陸天一下子想起那座山就是學校後面的山林,他看了一下時間,晚上八點,他決定無論如何要去看個究竟。他帶上手電筒,便匆匆朝學校後面的山林走去。

    樹影重重,在夜色的籠罩下,有如鬼魅一般,顯得異常陰森。偶爾一陣風吹過,便讓人感覺陰風陣陣,脊樑骨都發涼。

    陸天帶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往半山腰走去,走到一大半時,果然看到上面有一點星星鬼火,從木屋裏滲透出來。陸天加緊腳步,臨近木屋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一個聲音。

    “你們都要死了。”一個男聲說,“你們的陸天,估計這個時候還沉浸在恐懼和害怕之中呢!哈哈……”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李小藍的聲音。

    “為什麼?”男人說,“他搶走了我的女人,也就是她的表姐。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報復他。我學他說話的聲音和習慣來騙你們,學李倩的字跡,用拿來的李倩的號碼製造謎團,發了資訊後立刻登出掉,讓陸天無法查證,讓他生活在恐懼和痛苦之中。”

    “你,是你殺了我表姐?”陳宜氣憤地喊。

    “她?她活該,我對她那麼好,她卻跟陸天在一起,還說什麼我連陸天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她該死!”男人突然大吼起來。

    “你就是比不上陸天,我表姐沒選錯。”陳宜不顧一切地和他對抗。

    “夠了。”男人咆哮著,“你們都是要死的人了,從明天開始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你們了。”

    陸天震驚了,原來一切都是秦風的陰謀,他一臨近木屋就聽出了秦風的聲音。

    “你錯了。”陸天沖進木屋。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瞪大了眼睛望著陸天。

    “你、你怎麼找到這裏的?”秦風吃驚地問陸天。

    “是李倩帶我來的。”陸天說,“其實李倩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只是因為你一直不學無術,想激發你上進,可是你居然殺了李倩!”說著說著陸天的聲音低下來:“李倩,根本就不喜歡我……”

    “你是個好男人,我應該喜歡你的,可是我卻喜歡上了他。”突然一襲白影飄進來。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是李倩。

    “你、你是人是鬼?”秦風害怕地問。

    “你殺了我,我不怪你,可是你卻連我表妹也要殺,你真是無可救藥了。”李倩幽幽地對著秦風說,“陸天,對不起,以後請善待我表妹。現在你救她們下山吧。”

    陸天跑過去解開陳宜和李小藍的繩索,三人走到門口,陸天說:“你、你下面打算怎麼做?”

    李倩眼睛看向秦風:“我要帶他走才能去投胎,所以你們要記住,不可害命,因為冤魂只有殺了傷害自己的人才能投胎轉世。”

    陸天三人,往山下走到一半時,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從山腰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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