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男同事,相貌奇醜。不僅身高只有一米六,且五官錯位,下巴上翻,滿口只有五顆牙。他分配到我們單位時,因為醜,沒有一個科室願意接收他。最後,局長將他安排到後勤工作。那裏跟外界接觸少,能儘量避免一些尷尬。

在很多場合,人們遇到他都會紛紛側目。甚至在上下班途中,常會有三五成群的小孩跟在他的單車後奔跑,嘴裏還大聲叫喊著:怪物,快來看怪物……因長得醜陋,同事待他也非常冷淡。投到他身上的目光,多是帶著刺的嘲笑。那些鋒利無情的刺,足以紮到他身心俱痛。

只是,他似乎對遭遇的一切都毫無知覺,終日樂呵呵,看到誰,都一臉陽光地主動打招呼。他每天微笑著來,微笑著走,日日將本職工作做到無可挑剔,即使打掃廁所,亦會哼著歌,把便池擦得潔淨光亮。

後來,局長聽說他打字極快,就調他去了辦公室。自此,他成了全局最忙的那個人。

男大當婚,一些親朋開始為他張羅物件。女方條件都不怎麼好,但大家想,他生得那樣醜,有姑娘肯嫁,就不錯了。先是個下肢癱瘓的殘疾人,他見也沒見。再是一個小裁縫,他見了,卻搖頭說,個子比我還低,對後代有影響,不行。又見了個農村姑娘,他仍然搖頭,說文化太低,我說的話她都聽不懂,以後還怎麼過日子?有人問,你到底要找什麼樣的女人啊?他笑笑,臉上浮起一抹羞澀,找個我喜歡的就行。那人又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呢?他答道,個子高,有文化,身體沒有殘疾,而且從心裏想跟我好好過日子。問的人搖搖頭,不再說什麼。心想,這個人,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許多人勸他:你自小在農村長大,家裏窮,自身條件又差,湊合著找一個算了。他仍笑著說,終身大事,怎麼能湊合呢?我相信,世間總有一朵花,在為我開放。我一定會找到她。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下去。35歲那年,他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愛情。女孩高中畢業,身高一米六五,長得很端莊。家人對她的選擇堅決反對。女孩對父母說,你們不要以貌取人,他不僅聰明能幹,身上還有著許多其他男孩子沒有的優點。我相信,跟著他,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婚後不久,他被提升為法規股股長。面對同事的驚訝與不解,局長說,他是我見過的最稱職的職工。當然,憑他的能力,也會是最棒的股長。

婚後第二年,他們的女兒出生了。女兒長得很像他,一點也不漂亮。但女兒也如他一樣,從小便非常自信。三歲時,有人問她,甜甜,你像爸爸還是像媽媽?她綻開笑臉,快樂地答,我像媽媽一樣美麗,像爸爸一樣聰明。

那天我問他,人們對你那樣無禮,那樣不友好,你如何能做到滿不在乎,如何能始終保持快樂的心情呢?他說,別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別人的事情,而我更應該在乎並為之努力的,卻是自己的事情。我的事情,就是如何讓自己快樂,讓生命豐盛,讓生活美好。

他的話,如暗夜的燈光,將我的心瞬間照亮。是啊,別人的鄙夷與嘲笑,別人的誤解與輕慢,別人的冷漠與疏遠,這所有的,其實都是別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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