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成都人,今年35歲了。

   20年前我15歲,為了治療我的老毛病(流鼻血),大哥請他的一位工友用氣功給我治病。由此,我認識了一位元具有真功夫的修道者——陳厚明,並跟著他學功。

   從始至終,陳老師只教了我一句口訣——“凝神入氣穴”,其他的,什麼都沒教。

   他對我說:當人把所有念頭都停下時,人並不是死物,還有“一靈獨覺”。煉功不能用平時的思維和意識,而要用“萬念俱泯,一靈獨覺”的那個 “靈覺”。所謂“凝神入氣穴”,就是用“靈覺”覺照著呼氣(吸氣不管),一息都不要放過。就象明月照山岡,只是照著它,卻不干擾它。這樣,就是最好的修道入手之法。

   不光是煉功時,在日常生活中也要保持這個“靈覺”(即用“覺照工夫”)。日常生活中要待人接物,不可能無念,只不過修道之人要長保“靈覺” 不迷糊罷了(“真常須應物,應物須不迷”,“迷則眾生覺則佛”)。具體的做法就是:“念起之時,不能迷糊,不能隨它去了,要知道自己起念了;起念後,也並非有意止念、除念,只不過事來不受,一切處無心而已;當念頭過去後,依然要回轉來,繼續用“靈覺”覺照呼氣。

   在我學功期間,大哥曾多次叫我拜陳厚明為師。然而,也許是因為我太小還沒有懂事;也許是因為我一直跟著大哥叫陳厚明為“陳哥”而改不了口;也許是因為我那時根本還不知道什麼是修行,而覺得我只是在治病而已;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緣分,我最終也沒有叫陳哥一句“師父”。

   我就這樣濛濛憧憧的煉了下去......不久,就自發的出現了“意念隨著呼氣往下腹沉”的功境;接著,又出現了很多功境。每次我向陳老師求證,陳老師都說,“煉對了,繼續。”直至我出現了以下功境,一切才發生了變化。那是1988年夏天的某一夜......

   那夜,我睡覺時,自己知道自己在睡覺(奇怪!)......恍惚中,感覺自己小腹中如有“一物”,一開一合、一張一吸;“我”守伴著 “它”,依偎著“它”,也不知道有多久......突然,如磁鐵相戀,“忽”的一聲(其實無聲,只是感覺),“我”一下就被小腹中一開一合、一張一吸的 “那個”“吸”進了自己的肚皮,與“它”合二為一。暫態,呼吸頓住,外境立絕,昏昏默默,萬事不知......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害怕就此過去不再醒來。因為擔心,我漸漸蘇醒......醒來後,我自覺神充氣足......

   事後,當我再一次向陳老師求證時,陳老師面露驚訝之色,沒有說任何話。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陳老師的反常。自此以後,陳老師還是歡迎我到他家去玩,也喜歡與我下圍棋、“沖殼子”。但是,每當我一談到煉功,就被陳老師不知不覺的把話題引到一邊去了。從此以後,關於修道煉功,我再也沒有得到陳老師的一句話。可笑的是,我當時卻什麼也沒意識到......

   今年初,因妻病,陪妻子到青羊宮找袁子丹道長學“武當太極拳”,偶然在青羊宮看見張三豐的《道源淺說》中有“心息相依”、“神氣團結”、“昏昏默默”等語,與當初我遇到的功境暗合。我暗暗驚訝,向袁子丹和青羊宮的當家道長陳昌明請教。他們說我當年所遇的功境是道家的內丹功夫,而那位陳厚明老師,是獲得了丹道內密的真師,並替我錯失真師而悲哀。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現在,我想修道了,卻又到哪兒再去尋找一位知曉丹道內密、真修實證的師父呢?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凝神入氣穴”要旨探析

  昔日遇師親口訣,只要凝神入氣穴。

  以精化氣氣化神,煉作黃芽並白雪。

 

   自南派內丹學大師薛道光(1078-1191)提出內丹功法“只要凝神入氣穴”以來,“凝神入氣穴”即成為了內丹修煉千古不易的要領。修煉者大多認為“凝神入氣穴”與“意守丹田”相類似或是一樣的,其實不然,實則兩者之間差別甚大。

   “意守丹田”主要是將意念集中于臍下丹田部位,一意不外馳,靜心守候丹田中的動機,久久生出一股暖氣,被稱為“真氣”。其氣具有沖瘀蕩滯、卻病強身的作用。但是,由於意念是後天思慮識神的作用,屬於陰神,故而產生的“氣”中夾雜陰氣,不能“結丹”,難成“乾體”,亦無法達到遍身純陽的地步。

   “凝神入氣穴”屬於丹法正宗功夫,正確運用則“純陰之下一陽來複”,“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采而結丹,返歸於乾體,為高層次修煉創造良好的基礎。因此,簡單地將“凝神入氣穴”理解為“意守丹田”是不正確的。

   今筆者不揣淺陋,試對“凝神入氣穴”的理法要旨進行探討,望丹道大德予以斧正。

   首先,將“凝神入氣穴”一句逐字進行分析一下:凝者,凝聚、聚集的意思;神者,性也,先天本體之元神。張紫陽(984-1082)在《玉清金笥青華秘文金寶內煉丹訣》中說:“夫神者,有元神焉,有欲神焉。元神者,乃先天以來一點靈光也;欲神者,氣稟之性也。元神乃先天之性也”。因此,意念是後天思慮的識神,元神則是先天自然所賦之本體,丹法所用之“神”即是“元神”。功中自“大靜真空”中得來的正念靈光,靜為元神本體,動則化出真意。識神屬後天之殘渣,元神是先天清淨之寶,二者截然不同。丹法最貴先天而賤後天,用氣(無形)不用質(有形),所以丹法中的“精氣神”都是先天清靈之精微,非後天重濁的殘渣,切不可混為一談。氣穴者,指腹部臍下丹田中的內竅,又叫做“竅中竅”(按:此為北派所解,南派及三豐一派另有所解,此不贅述。可參考拙作《心息相依,大定真空—西派清淨丹法口訣探要》所述)。《性命圭旨》雲:“劈開竅中竅中竅,踏破天中天外天”。又說:“氣穴者,內竅也”。清.柳華陽(1736-?)《金仙證論.圖說》雲:“八脈湊成,共拱一穴,為造化之樞紐,名曰氣穴”。又謂:“蓋其穴在臍後腎前稍下,前七後三,中間空懸一穴,此正是調藥煉精之所,而學者不可不察矣”(《金仙證論.風火經》)。此氣穴,氣機發動時則成竅,機息時則渺茫,所以惟氣機發動時才能得知氣穴的具體部位。柳華陽告誡說:“黃庭、金鼎、氣穴、關元四穴,俱是無形,若執形求之,則謬矣”。又說:“其穴無形無影,氣發則成竅,機息則渺茫”(《金仙證論.圖說》)。我人身內先天元始祖氣根于氣穴之中,神息在氣穴中相依,子母在此相會,俟神息相依則真氣發動而一陽來複,是為“陽生藥產”,真陽生矣(按:著名學者、丹道專家胡孚琛先生在《丹道法訣十二講》中謂“丹田氣穴”是“得鉛定律”的重要部位)。“入”字的含義,就是進入,從一個方位或部位進入到另一個方位或部位的意思,這正是破譯“凝神入氣穴”真實含義的關鍵所在。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得知:“凝神入氣穴”的修煉包含兩個過程:

   首先是“凝神”,為第一層次,聚集先天元性之靈光,斬卻後天思慮之雜念,降伏躁動的心猿和意馬,靜中得到元神的本體,由靜生動化出真意來,為下一個層次的修煉創造良好的前提條件。

   其次是“入氣穴”,為第二層次,著重於“入”字,將培出的正念(真意)伏藏於氣穴之中,使得到的真意靈光在氣穴中與元始祖氣結合起來,是為“神氣合一”而成就“聖胎”,呼為“內丹”。現將“凝神入氣穴”的具體方法簡述於下:

 

  一、凝神

   盤膝靜坐,頭正身直,全身放鬆,兩手互握成練功手勢,兩目輕閉垂簾,留一線微光注視鼻端,保持良好的心理狀態,將漸已安靜的意念逐漸集中于祖竅(兩目之間鼻樑骨上端的山根穴,是兩目神光會聚交並之所,古稱為“外日月交光”)。兩目內視寂照祖竅(兩眼球須平視向內寂照,稍如“對眼”之狀,古稱“雙瞳抱睛之術”,又謂“對合同”,一定要自然,切勿僵執拘緊,否則易生弊端。內視眼球切勿向上,時間稍長就會引發眼痛頭昏的偏差。內視寂照,用意也要輕重適度,總的原則是用意越輕越妙,是為自然文火。據報導,意守印堂、山根等穴竅可使血壓升高,宜注意,此或以用意輕重有關),兩耳內聽祖竅內動機,舌尖上抵對準祖竅,鼻息調勻歸併于祖竅。含眼光,凝耳韻,緘舌氣,聽心息,是為“和合四象”。這是鎖心猿拴意馬的樁子,是斬伏識神雜念的有效手段。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有念無念之間,息息自然歸根,氣沉丹田,綿綿不絕,上下之間自然相顧牽持也。張三豐(1247—?)《注呂祖〈百字碑〉》中說:“以眼視鼻,以鼻視臍,上下相顧,心息相依,著意玄關,便可降伏思慮”。

   心、神、意三者集中於一處,則兩目神光漸漸合一。神光是兩目之光與真意合一的結合體。道家內丹學說認為,人一身屬陰,惟兩目之中一點真陽獨存。兩目之陽與真意相結合,則陽性之質已潛于真意之中,謂之“陽神”(按:此處所言“陽神”,非日後能飛升出殼的“陽神”,惟於此時的心神性質屬陽,不再沉淪被陰氣所侵擾耳,切不可二者混淆不清。下所言“陰神”也同此,不贅述)。兩目神光內照眼前的虛空幽深玄遠大境(宜內照眼前一寸至一尺範圍,另尚有推拉“神光”之法,亦是“權法”),初時眼前一片黑暗,持之以恆,待之以誠(丹經謂“虛寂恒誠”),日久神不外馳(馳於聲色,丹經謂“神不外馳氣自回”),後天自然返先天,兩目中的陽火自然化去目前的陰神,陰氣漸除,陽神漸顯,眼前會顯出無數星光(小亮點)。《陰符經》中謂:“機在目”。

   繼續凝神不動,虛寂恒誠,靜坐之際眼前可“見”一片光明,幽深玄遠,或有可能“看見”各種彩光,或有一點亮光超然躍出,稱為“粟(黍)米”(按:此光被內丹家稱為“性光”。性光與靜定成正比關係,性光定則心靜,性光動則心搖,性光隱則心躁,越靜定性光越明亮。得“光”機理,按現代生理學來講或許與開發腦內“松果體”有關,松果體內遺存有退化的感光細胞。)白玉蟾(1194-1289?)謂:“大道不離方寸地,工夫細密有行持”(《大道歌》)。

   漸而功深,大定之中現出一輪中秋圓月如○象,叫作“元性”。張紫陽在《青華秘文》中謂:“蓋自太極既分,稟得這一點靈光,乃元性也”(《氣為用說》)。又說:“性之初,如星大,圓陀陀,光爍爍,未足言見性,但氣質之性稍息,而元性略見。……三陽純者,是所謂元性盡現。三陽生者,則光不在內,不在外,但覺此身如在虛空,亦無身,亦無虛空,亦無日,亦無月,常能如此,則大定也”(《蟾光論》)。又謂:“陽中有陰,陰中有陽,二氣交感,凝結不散,遂生玄珠○如黍米”(《交會論》)。因此說,“粟(黍)米玄珠”是坎中真陽氣與離中真陰氣發動而結合現出的靈光。

   識神不靜,元神不顯。玄珠亦難以產生。故降住心猿,伏住意馬,識神漸靜則元神漸凝,大靜真空之時真陰真陽在祖竅中結合得此玄珠,則“凝神”已得大驗。元性現出,不以有意求,不以無意守,有意無意之間,罔象中常得玄珠不離。斯時得全身上下氤氳和暖,如沐春風,酥軟快樂。臍下丹田中亦有一知覺,如蟻爬行,癢癢洽洽,又似有一股祥煙沖上心口絳宮,複迴旋於下,妙不可言,是為“氣生”景象。張紫陽在《青華秘文》中謂:“元神見而元氣生,元氣生而元精產矣”(《精從氣說》)。李涵虛(1806-1856)在《道情》詩曰:“鑽杳冥,引生祥煙,沖得我絳宮癢癢,醉得我四體綿綿”。此氣機升降起始之處即是“氣穴”真實部位,古雲“氣發則成竅,機息則渺茫”。柳華陽在《金仙證論.風火經》雲:“雖在臍下,猶未得其所以然,要必得其神氣相投者。蓋其穴在臍後腎前稍下,前七後三,中間空懸一穴,此正是調藥煉精之所,而學者不可不察矣”。

 

  二、入氣穴

   張紫陽在《青華秘文》中謂:“金丹之士,才見此物(元性)分明,便是元氣產矣,遂因而用之。譬之見賊便捉,毋使再逸。然以之收於鼎器之中,而一點元氣之真,始不可得而出矣”(《蟾光論》)。上則祖竅中金木交並化出神光,下則丹田中氣機發動形成氣穴,則凝神之大功告成。于靜中將元神動而化為真意(靜為元神,動為真意,是二是一,以靜為體,以動為用),攝兩目神光禦此元性,靈光沿人體中線的任脈下十二重樓,降于臍下丹田氣穴之中(此句為“著相”之言,言如是,事非真有“禦”,僅用兩目神光自然地向下內照丹田而已)。用兩目神光、性光及真意所化成的三昧真火烹煉氣穴爐中藥物真精,如太陽懸于太空,陽光普照大地,地中陰氣因得陽光照射而化為陽氣上升。《天仙道程寶則》中說:“所謂凝者,非塊然不動之謂也,乃以神入於氣穴之中與之相守而不離也”(《古書隱樓藏書》)。張三豐在《道言淺近說》中雲:“凝神者,收已清之心而入其內也,心未清時,眼勿亂閉,先要自勸自勉,勸得回來,清涼恬淡,始收入氣穴,乃曰凝神”。丹詩曰:“與君說破我家風,太陽移在月明中”。宋.俞琰(1258-1314)《易外別傳》中雲:“太陰受太陽之光以為明,人之心為太陽,氣海猶太陰,心定則神凝,神凝則氣聚,人能凝神入於氣中,則氣與神合,與太陰受太陽之光無異”。柳華陽在《金仙證論.風火經》解曰:“蓋太陽喻神,月明喻氣,移在者,神氣相會也”。神光下攝于丹田之中,刹那間丹田中金光一片,虛室生白,恍惚之間入於無我無物的混沌境中,大休息一場,此即是“移神入氣穴”也。靜定之中,朗照日久,其間精氣、真息、神光三家融合歸一,正所謂“純陰之下,一陽來複”,自有無限生機,元氣萌、真精產、小藥成。元氣萌動,駕自然之河車,牽上昆侖頂,複降下十二重樓歸於氣穴之中,氤氳回轉,漸化胎息。煉氣補精,精足而“陽生藥產”。待小藥生成,採摘逆返,風吹火化鍛成真金,封固於爐中,煉精化氣。火候足驗,采完三百六十周天度數,陽光三現,大藥摶成,過關服食,一點落黃庭,內丹結成,是為“金液大還丹”(以上“煉精化氣”階段僅是概括而言,具體功訣可參見《伍柳仙宗》、《性命圭旨》、《性命法訣明指》及《樂育堂語錄》諸書。)。

   總之,只有將靜定中元神凝聚于祖竅之內,“泰宇定者,發乎天光”(《莊子》),翕聚眼前所顯出的元性,靈光下照伏藏于丹田氣穴之中,蜇藏使之生髮,才能叫做“凝神入氣穴”。正如尹真人《性命圭旨》中所釋:“此訣無他,只是將祖竅中凝聚那點陽神下藏於氣穴之內”。趙避塵在《性命法訣明指》也指出:“其口訣無他,將祖竅內煉出先天陽神之氣光,已經收入腹中,立覺咕嚕之響,即系已到海底之證,再以目光久視丹田,有股熱力,漱漱動盪”

   按:王重陽《全真集》有《四得頌》,詩雲:“得汞陰消盡,得鉛陽自團,得命顛倒至,得性見金丹”。丹道專家胡孚琛先生在《丹道法訣十二講》中稱《四得頌》是“丹法的總綱,凡丹道之真傳無能背離者”。並且提煉出“得汞定律”和“得鉛定律”,作為內丹修煉的基本法則。考之“凝神入氣穴”一語,實以函蓋“得汞”和“得鉛”兩個層次。“凝神”為“得汞”,“入氣穴”則為“得鉛”,因此薛道光在《還丹複命篇》高度概括所得丹訣為“昔日遇師親口訣,只要凝神入氣穴;以精化氣氣化神,煉作黃芽並白雪”。又考“自身陰陽”之“清淨丹法”,又有“先性後命”和“先命後性”兩途。“先性後命”為先“得汞”而後“得鉛”,本篇所論即是此類。“先命後性”為先“得鉛”而後“得汞”,大抵由“胎息”功夫入手,是有為有作之自然的命功,並可配合“服氣辟穀”等法促生真氣,最後再用“性功”而“得汞”。劉一明在《悟真直指》中雲:“性命必須雙修,工夫還要兩段。蓋金丹之道,為修性修命之道,修命有作,修性無為”。西派丹法以“心息相依,大定真空”為貫徹始終口訣,身外九還而金木交並是為“乾坤交”,為“得汞”;身內則七返而水火既濟是為“坎離交”,為“得鉛”,內外同時並進,則可稱為“性命兼修”。《伍柳仙宗》一脈丹法,是“先性後命”的丹法,“最初還虛”一著功夫是入門關鍵,今人以《伍柳仙宗》從事丹道實踐者,多忽略此著要害,故難得大效驗。

   以上僅是本人的一點粗淺認識,錯謬之處,敬請諸丹道前輩批評賜教為盼!

 

附:心息相依,大定真空

--西派清淨丹法口訣探要

   按:西派丹法,被已故丹道前輩知非子張義尚先生譽為“超等天元丹法”(《仙道漫談》,臺灣真善美出版社)。胡孚琛先生在《丹道法訣十二講》中已將西派丹法核心樞要和“玄關一竅”(身外虛空一著)機密揭露無餘。“西派秘傳法訣‘心息相依定動定’七字,凡得汞、得鉛皆須‘心息相依’,皆用‘定’功,得命則為一‘動’,得性複歸於‘定’”。並謂“身外虛空”之“玄關竅”為“得汞定律”的重要部位之一。本人根據西派丹法口訣和多年解悟丹經所得,將西派丹法中的核心口訣“心息相依,大定真空”八個字指針淺識於下,錯謬之處,祈求批評指正!

   陳攖甯先生曾指出“守中抱一,心息相依,這是陳希夷(陳摶,872-989)派的要旨”(《道教與養生》,451頁,華文出版社)。張三豐也講:“凝神調息,調息凝神,八個字就是下手工夫,須一片做去,分層次不斷乃可”(《道言淺近說》)。西派初祖李涵虛(1806-1856)承陳摶、張三豐文始派(隱仙派)一脈嫡傳,因此西派丹法的要旨即是“心息相依,大定真空”八個字,凝神調息於彼家“身外虛空一著”。李涵虛在《道竅談》中說:“調息之法自調心始,凝神之法自調息始,此聖賢仙佛之梯航,吾人入德之路也”。汪東亭在《道統大成》中謂:“性命雙修,只是教人心息相依,不可須臾離也”(《道統大成總集·女丹訣》)。徐頌堯(海印子)在《天樂集》中也說:“昔以因緣,得遇汪師(汪東亭),指示心息相依法門,方知玄宗確有真傳”(《天樂集·心息相依》)。又說:“蒙師一再傳授,知西派相承要旨,乃在‘大定真空’,其餘返還口訣、火候細微,皆大定真空之緒餘也”(《天樂集·西派要旨》)。並且指出“丹法以‘真空’一著為最貴,此呂祖門下西派相傳之樞要也”(《天樂集·真空與頑空》)。更強調“大定真空之妙旨,乃文始、東華二派之肯綮,九還七返之玄要也” (《天樂集·西派要旨》)。

   “心息相依,大定真空”之妙訣,不但是呂祖(呂洞賓)、陳摶(希夷)、張三豐、李涵虛、汪東亭及徐頌堯等諸宿一脈相承的丹訣要旨,更是諸家各派丹法的中樞。《周易參同契》中說:“內以養己,安靜虛無”。又說:“委志歸虛無,無念以為常”(虛無、無念即是“定”的表像)。南派張紫陽在《青華秘文》中說:“靜中行火候,定裏結還丹”。又說:“惟定可以煉丹,不定而陽不生;陽生之後,不定而丹不結”(《青華秘文·交會論》)。並感歎道:“能靜則金丹可坐而致也”(《青華秘文·心為君論》)。石泰在《還源篇》中說:“能知藥與火,定裏見丹成”。又說:“豈知丹訣妙,鎮日玩真空”。白玉蟾在《鶴林問道篇》中也講:“心息相依,息調心靜”。在《玄關顯秘論》中又說:“采精神以為藥,取靜定以為火。以靜定之火,而煉精神之藥,則成金液大還丹”。北派王重陽《注五篇靈文》中說:“先天至陽之炁發現,別無他術,只是一靜之功夫耳”。中派李道純在《中和集》中也說:“氣神和合生靈質,心息相依結聖胎;透得裏頭消息子,三關九竅一齊開”(《中和集·述工夫》)。在《詠真樂》中詩曰:“九還七返大丹頭,學者須當定裏求;些子神機誠會得,兩般靈物便相投”。又說:“藥物只於無裏取,大丹全在定中燒”。女真樊雲翹詩曰:“乾象剛兮坤德柔,功夫先向定中求”。龍門派伍沖虛(1574-1644?)在《仙佛合宗語錄》中說:“若心能依息,則萬法歸一”。又說:“心必依息,而後能離塵離境,解脫而見性”。在《天仙正理直論》中又說:“將有還元,一到真大定而能常定於虛無之妙境,則超脫出神,飛升沖舉之道盡之矣”。體真山人汪東亭則謂:“丹法攝歸一‘定’字,所謂至簡至易之道也”(《體真山人丹訣語錄》)。因此,“心息相依,大定真空”八字口訣切莫等閒視之,確實是貫穿各家丹法始終的核心要訣。

   著名學者胡孚琛先生曾斷言:“無論陰陽雙修或清淨孤修,都以‘煉心’一著為貫徹始終的功夫,以‘心息相依’為入手法門”(胡孚琛《道家與道教文化舉要》,《道教文化與現代社會》瀋陽出版社,2001年8月第1版,101頁)。汪東亭講:“凡初入門,最要緊第一著,亦不外乎‘煉己’。務要知‘煉己’,則是‘心息相依’。相依者,心依於息,息亦依心也”(《道統大成·女丹訣》)。心依於息,神意定於“身外虛空”(玄關竅)之中,則彼我兩家成、內外二藥分、賓主之道立。“心”為我,是我人身內的真意,時時支配著我人的一言一行,故為我身之“主”;“息”為彼,是我人身外的呼吸闔辟之機,推動著全身脈絡和氣血的運行,無論是在有意和無意的支配下呼吸均在不停片刻,不被我所束服,故為我身之“彼”。心躁動不寧,息急緩不勻,擾亂身心得不到一刻安寧。“心息”在丹經中又喻為“龍虎”。金·馬丹陽(1123-1183)在《重陽真人授丹陽二十四訣》中說:“神者是龍,氣者是虎,是性命也”。神無影,氣無形,故神不可見,寄之於心;氣不可得,求之於息。神氣寓居於心息之內,心息是神氣的寓所。因此,“心息”是“神氣”,“神氣”是“龍虎”,“龍虎”也就是“心息”。丹經中所謂:“龍性纏綿,虎性猙獰”,不過是比喻“心息”的躁動不寧。李道純在《中和集》中說:“身心不動,謂之降龍伏虎”(《中和集·卷三·問答語錄》)。所謂“降龍伏虎”就是降伏“心息”,其功訣不外乎“心息相依”,則身心清淨而不躁動矣!徐頌堯在《天樂集》中講:“降龍即降息,伏虎即伏氣,其妙在於身外心息相依。……故心息相依者,降龍伏虎之嚆矢也;大定真空者,降龍伏虎之漸階也;性天開朗,龍虎無蹤,乃降龍伏虎之究竟也”(《天樂集·降龍與伏虎》)。又有謂“驅龍就虎”者,即是以“心”去與“息”相依。虎(息)性無情,龍(心)性有意,必用有情有意的“心”主動地去與無情無意的“息”相交接妙合,方為合法。正如翁葆光在《悟真篇注釋》中所講:“修丹之士,若欲以虎留戀龍之氣,必先驅龍就虎,然後二物氤氳,兩情交合,施功煆煉,自然凝結真一之精也”。劉一明(1734-1821)在《修真辯難》中也講:“大修行人于此,驅龍(心)就虎(息),以虎會龍,收于黃庭土釜(中宮虛無,身外虛空一竅),結而成丹。這個天機,悟之者近在咫尺,迷之者遠隔千里”(《道書十二種》)。又宋·薛道光(1078-1191)《還丹複命篇》中謂:“昔日遇師親口訣,只要凝神入氣穴;以精化氣氣化神,煉作黃芽並白雪”。“凝神入氣穴”,即是“心息相依”之功(按:尚有指“氣穴”為臍下“氣海穴”內一竅者,此實為“北派”入手之“權法”,分作“凝神”和“入氣穴”兩層功夫,此不贅述。或有以“丹田”內產生的“氣團”為“氣穴”者。究其實質,都是“心息相依”功夫的變相耳。)。“凝神”就是“攝心”;“氣穴”就是“氣息”(或“真息”)。“神(心)”以“氣(息)”為“穴”洞居於其間耳(此“穴”非指中醫針灸的穴位),即是以“氣”為“穴”而“神”凝之。張三豐在《道言淺近說》中謂:“氣穴者,神(心)入氣(息)中,如在深穴之中也,神氣相戀(心息相依),則玄關之體已立”(又按:據師所授口訣,所謂“氣穴”,乃是在靜定之中真神與真氣相依相抱而合一者,亦即是“心息相依,神氣合一”的口訣,在上見於“光”是為“天應星”,在下得於“氣”是為“地應潮”,如是則為“玄關之體已立”。)。

   心息相依,則使心息互相鉗制,“心”被“息”所制,“息”被“心”所伏,身心漸漸趨於安寧,心息亦愈加調和,直至得證“大定真空”之寂靜境界,自然能招攝“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李涵虛在《道竅談》中謂:“心之靜者,息亦易調。心愈細,而息愈微也。息調則神歸,於是而再安其神,凝於氣穴之中”(《心神直論》)。又說:“息靜則神歸,凝神之法,固賴調息;神定則息住,調息之法,亦賴乎凝神也。蓋其存神於虛(身外虛空一著),則內息方有。所以息戀神而住,神依息而留。神息兩平,若存若亡,不知神之為息,息之為神也(此為“心息相依,神氣合一”矣)。風(息)得火(心)而煽,火得風而灼,相維相系,又不知風之為火,火之為風也(亦為“心息相依,神氣合一”,丹書所謂“風火同功”,非到此境界不足言)。功夫純熟,真有不可以文字形容者”(《道竅談·神息再論》)。汪東亭也說:“相依者,心依於息,息亦依心也。但其中最重一‘和’字。……蓋‘和’不離‘中’,‘中’不離‘和’,‘中’‘和’合一,謂之‘黃婆’。黃婆調和,則自然相愛相戀,相吞相吐,綿綿續續,不忘不助。老子曰:‘專氣至柔,能如嬰兒乎’。真實‘和’之至也。究到實際,總是神不離氣,氣不離神,則是心不離息,息不離心也。夫神者,性也;氣者,命也。經曰:‘性之根,根於心;命之蒂,蒂於息’是也。必要知(心息)兩者合一,方有造化。蓋兩者合一,則是兩儀複還一太極,此之謂性命雙修也”(《道統大成·女丹訣》)。如此“心息相依”才是“風火同宮”之正功,粗氣伏而內息生、橐籥成、真氣氤氳,活子陽生而藥物產。徐頌堯則謂:“心依於息則凝,息依於心則順,漸依漸和,漸細漸微,乃至屹然不動,心無起滅,息無出入,則降龍伏虎之效驗見矣”(《天樂集·降龍與伏虎》)。

   “心息相依”之時,只可以用息去束心,卻不可以強用心去制息,僅宜用“中和”之訣。因為我人身中處“主位”的“心”現今卻處於“賓位”,於前處於“賓位”的“息”今卻反居於“主位”,是為“賓主顛倒”,為“逆成丹”的“仙法”。若心仍為主而息為賓,以心調息,則是“順為凡”的“世法”(按:上根利器直接由“仙法”入手,若下等根器則必由“世法”而漸臻“仙法”,故尚設有“數息”、“調息”、“隨息”等法門,此不贅述)。《悟真篇》謂:“用將須分左右軍,饒他為主我為賓”。翁葆光注曰:“饒他為主我為賓者,主為陽而雄,好爭也;賓為陰而雌,好靜也”。李涵虛在《道竅談》中講:“凝神之際,務要與息相依,毋以神逐息,毋以神運息。逐息則神散,運息則神搖。只要息息動盪,任其天然,隨其自然,斯其神愈覺凝然。迨至靜極而動,是神之得乎氣機。是氣初破鴻濛,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修道之士,乃如是有為也哉”(《心神直說》)。體真山人汪東亭講:“丹書說來說去,不出一個心息相依。起初須知微息之出入,在外面虛空中悠揚宛轉如游龍。片刻之後,即可放下(心念),順其自然。若有雜念來,再心息相依,之後再把心放下,自然心靜而得沖和之效。不知放下(心念),便往往做成以心逐息,則壞矣”(《體真山人丹訣語錄》)。張三豐在《道言淺近說》中雲:“調後天呼吸,須任他自調,方能調起先天呼吸,我惟致虛守靜而已。照此進功,築基可翹足而至,不必百日也”。東派祖師陸潛虛在《玄膚論·真息論》中說:“調息者,自然依息之謂,非逐於息之謂也。調息又自調心始。調心者,攝念歸靜,行住坐臥,常在腔子。久久純熟,積習生常,自然澡雪柔埏,與息相和也。和則相依,依而勿逐。凡息自停,真息自動。橐籥一鼓,煉精化氣,熏而上騰,灌注三宮。是謂真橐籥、真爐鼎、真火候也”。

   “心息相依”的具體功法要領,以上諸真闡述已十分詳明,無須予再饒舌了。
“心”和“息”本都是我身內所有者。我身內所有者是為“我”,動作言行均由我人自己作主,故居於“主位”;彼家虛空,雖然掌握我身生命的大權,但因我人破身落入後天,遂與虛空斷絕關係,失去聯絡,不能與之發生干涉(按:“虛空消息”實有兩層,一為“人盜天”,二為“天盜人”。乾體為先天,以“人盜天”為主;破身落入後天,則僅“天盜人”了,盜盡而人死矣。此處“與虛空斷絕關係”是指“天盜人”而不能“人盜天”而言),只得置之不理,故反處於“賓位”。“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張三豐《無根樹》)。仙家“逆為仙”之法,將我家的“心息”相依於彼家“身外虛空”之中,“心息”被我人從身內逐出去到身外,則身內煉成虛空為○象,是為我家小虛空。“身外虛空”是彼家大虛空,亦為○象。空空相融,虛虛相涉,彼我兩家大小虛空自然蟬聯交歡,媾合在一起如象。“我家”身中的“心息”即施受之於“彼家”身中,到“彼家”內去掌權做主,相對於“我家”則為“賓位”;“彼家”虛空之“主位”被我的“心息”(心為陰,息為陽,是一重陰陽,身內之陰陽)所佔據,“彼家”身中的“真陽”和“真陰”(亦是一重陰陽,身外之陰陽)被擠出來,但因受“我家”真空○的翕聚和感召則施投之於“我家”身中如象(《參同契》雲:“器用者空,故推消息”。爐鼎之設,妙在乎空),到“我家”中來做主,相對於“彼家”而言則為“賓”,亦是一層“賓主顛倒”,又為“仙凡交換”或“陰陽交換”。《周易參同契》謂:“陰陽相飲食,交感道自然”。又謂:“龍呼於虎,虎吸龍精,兩相飲食,俱相貪便,遂相銜咽,咀嚼相吞”。龍吞虎髓,虎奪龍涎,各得其益,彼我互換靈質,遂有生機造化。張三豐在《大道論》中說:“金丹之道,與生身事同,但順則成人,逆則成仙,順逆之間,天地懸隔,只要逆用陰陽,自然成就”。凡父凡母順去交媾而生人,此是靈父聖母逆來交媾而成丹。靈父是身外彼家大虛空,為坎,中含陽精(真陽);聖母是身內我家小虛空,為離,中寓陰血(真陰)。靈父聖母交媾如象,則精血混合,真陰真陽交並而成聖胎
,丹書又謂“取坎填離”。離得坎中陽爻而複乾卦,坎得離中陰爻複坤。因此,坎離二卦,各得其索。張三豐《無根樹》:“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李涵虛解曰:“匹配之法,仙凡相似,只是凡人用順,仙家用逆耳。悟元(劉一明)謂‘中間顛倒人不知’。吾謂‘這逆字人亦不識’。中間顛倒,先要知‘逆’字妙用”(《無根樹注解》)。

   凡夫四大一身皆是陰,真陽隱退於“身外虛空”之中,是否卦。否卦,內卦為坤,為女,為陰,喻陰在內;外卦為乾,為男,為陽,喻陽在外。“否卦”喻凡人陰在內而陽在外的順去趨死的勢態。《易經·否卦》中說:“大往(陽去)小來(陰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陽,內小人(識神)而外君子(元神)。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仙道則是逆轉陰陽之道,將我身內的“陰質”推之向外,身外的“真陽”回轉歸於內,將否卦顛倒為泰卦。泰卦,內卦為乾,為男,為陽,陽返於內;外卦為坤,為女,為陰,陰去在外。泰卦喻仙道返陽化陰、逆來資生的狀態。《易經·泰卦》中說:“小往(陰去)大來(陽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元神)而外小人(識神)。君子之道長,小人之道消也”。“心息相依,大定真空”,則否卦立刻變作泰卦,是為“陰陽顛倒”。張三豐贈李圓陽《混元仙曲》曰:“我勸你(夫為男,為陽,外陽而內陰,為離,陽中含陰,為心),早覓黃婆(身外虛空一竅),娶個嬌妻(妻為女,為陰,外陰而內陽,為坎,陰中藏陽,為息)。男下女(男下女上,為泰卦),顛倒坎離;雄做雌(賓主顛倒,雄為男性主動,雌為女性主靜。《參同契》:“乾動而直,氣布精流;坤靜而翕,為道爐舍”。鼎器之所由立。動者外施而布精,靜者內翕而納受。主動者今做雌之職而安靜以內翕納受,主靜者今做雄之事而令其動以外施布精。是為“賓主顛倒”、“采陰補陽”的基本原理),調和神氣。天臺仙子的溫柔婿,張果老兒的美麗妻。美麗妻,溫柔婿,洞房中不知天地。性情交感,命共齊眉”(《張三豐全集·水石閒談》)。

   “男下女”就是泰卦(乾下坤上,男下女上),但不是所謂“陰陽丹法”(泥水丹法或房中采補)男女體位的顛倒變易,實是比喻陰陽逆轉的變化。閨丹旁門之說大多是見丹經中的譬喻經其訛傳而成,來粉飾自己,不可不仔細辨認清楚。李涵虛在《道竅談·藥物直陳》中講:“以有求無,以我求彼焉耳。我運一點陰火之精(心息,凡神凡氣),種在彼家(身外虛空一竅)之內,遂生鉛中之陽。陽氣一動,採取歸來,又種在我家胚胎宮裏(“定動定”三字火候秘訣,又有“三部止火”口訣秘傳),而成真人”。張三豐在《無根樹》中講:“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凡道以“我”為主、為核心,以“彼”為賓;仙道則是以“彼”為主,“我”反而做賓,即所謂“賓主顛倒”(按:先“彼”而後“己”,也是道家思想的基本理念,《孫子兵法》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張紫陽謂:“饒他為主我為賓”(《悟真篇》)。李涵虛謂:“饒他為主,我反為賓。欲他上浮,我卻下沉。賓主沉浮,皆在鼎中(身外虛空一竅)作用”(《道竅談·鼎器直說》)。張三豐則謂:“我投彼家,彼反主而我反賓,賓主浮沉,彼我顛倒,極是求丹妙法。從此修持,得丹入鼎,則陰消陽盛,可解邪祲矣”(《張三豐全集·前三教上聖靈妙真經》)。海印子徐頌堯的辨析最為清晰明確:“虛空者,他也;心息者,自也。以我心息放在外面虛空中去歸養,則自他不二(彼我合一矣),先天一氣不召而來,不求而自至矣。是故金丹之道,純系虛空中事業,從身外虛空下手,在身外虛空了手,古人所謂‘虛玄大道’是也”(《天樂集·自他不二》)。究而言之,金丹大道不外乎“大定真空”一著作用,陰陽天地顛倒盡在“大定真空”之中完成。張三豐謂:“大定之中,只在一刹那間,不出半個時辰,把天地都顛倒過,運火十月之工,體天地自然之法”(《返還證驗說》)。

   “心息相依”功夫,在丹經道書中又比喻為“夫妻雙修”、“男女雙修”或“陰陽雙修”。呂祖在《敲爻歌》中謂:“一夫一婦同天地,一男一女合乾坤”。在《鼎器歌》中又說:“鼎器本是男女身,大藥原是精氣神”。張三豐在《無根樹》中謂:“東家女,西家郎,配合夫妻入洞房。黃婆勸飲醍醐酒,每日醺蒸醉一場。這仙方,返魂漿,起死回生是藥王”。薛道光(1078-1191)在《還丹複命篇》中也講:“夫真夫,婦真婦,坎男離女交感時,虛空無塵天地露”。陸潛虛在《金丹就正篇》中則說:“金丹之道,必資陰陽相合而成。陰陽者,一男一女也,一坎一離也,一鉛一汞也,此大丹之藥物也。夫坎之真氣謂之鉛,離之真精謂之汞。先天之精積於我,先天之氣取於彼。何以故?彼,坎也,外陰而內陽,于象為水、為月,其於人也為女;我,離也,外陽而內陰,於象為火、為日,其於人也為男。故夫男女陰陽之道,順之而生人,逆之而成丹,其理一焉者也”。李道純在《中和集》中也說:“一夫一婦定中交,三男三女無裏得”(《抱一歌》)。又詩曰:“一婦一夫能做活,三男三女打成團;裏頭世界元來大,外面虛空未是寬”(《述功夫》)。徐頌堯在《天樂集》中的解釋最為究竟,謂:“心與息相隨,鸞鳳和諧,天然夫婦,而男不寬衣,女不解帶,敬如神明,愛如赤子”。又說:“心息,乃天生配偶,非由造作。玄宗以心和息,神氣冥融,金木交並,即是偶諧三昧”。“古仙皆從此偶諧三昧中超脫,洵不誣也。世俗男女配偶,順行生人;此心息相依,陰陽妙合,乃逆而成聖也”(《天樂集·偶諧三昧》)。

   “心息相依”的具體功訣是從“身外虛空”中心息相依入手。真意內守“身外虛空”的虛境,目光內照“身外虛空”中呼吸來往的闔辟之機,耳韻內聽“身外虛空”中呼吸的細微聲音。意守、目照、耳聽,三位一體,俱屬於心;“身外虛空”中往來闔辟的呼吸,謂之息。心念與呼吸相依交抱,綿綿不絕,如夫婦之交歡,纏扭不斷,故謂“心息相依”,古稱“日月交並法”。呂祖《太乙金華宗旨》中講:“心用在息上,又要善會,亦不用之用,只要微微‘照聽’可耳!何謂照?即目光自照,目惟內視而不外視。不外視而惺然者,即內視也,非實有內視。何謂聽?即耳光自聽,耳惟內聽而不外聽。聽者,聽其無聲;視者,視其無形。目不外視,耳不外聽,則閉而欲內馳。惟內視、內聽,則既不外肆,又不內馳,而中不昏沉矣。此即日月交精交光者也”(《太乙金華宗旨·回光調息章》)。意守、內照多易執相著形,即不合法度矣(意守、內照是初學的通途,宜用意念輕微適度。最初用意稍強,熟練後用意越輕越妙,直至忘掉意念,則“真意”始生,訣曰“自然之妙,先存後忘”),最妙在於“聽息”一訣。呂祖謂:“存心於聽息,息之出入,不可使耳聞,聽惟聽其無聲。一有聲,即粗浮而不入細。當耐心,輕輕微微,愈放愈微,愈微愈靜,久之忽然微者遽斷”(《太乙金華宗旨·回光調息章》)。先以兩耳內聽氣息的起落變化的聲音來約束心神,漸漸到聽無所聽,進而以心聽,直至於“心息相忘”,混混沌沌,恍惚杳冥,漸入“大定真空”的真境界、真景象,則是為“創鼎於外”,莊子謂之“心齋”。《莊子·人間世》中講:“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恍惚而至於杳冥,忽然天機頓發,內外感通,有“一陽來複”的景象,“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是為“陽生藥產”,又名“活子陽生”。身外九還而金木交並是為“乾坤交”,身內則七返而水火既濟是為“坎離交”,兩重天地、四個陰陽作用(呂祖《指玄篇》:“兩重天地誰能配,四個陰陽我會排”。李道純《中和集》:“踏破兩重消息子,超凡入聖則如閑”),內外一體,彼我一如,戊己成圭,五行四象聚會中宮,丹不結而自結,漏不補而自補。補身接命,結丹還丹,俱在“大定真空”之中完成。

   “大定真空”在《老子》中謂:“致虛極,守靜篤”,有如一扇門,只看您是否能走得進去,否則終是一位“門外漢”,尚未摸著門楣,不足言之為“煉丹”。因此說“致虛極,守靜篤”。

   “大定真空”是內丹實踐中的一道“鐵門檻”,諸君可曾逾越否?這不僅是西派丹法的獨家專利,也是諸家各派丹法的共同總綱領,各種法訣作用及效驗均在“大定真空”中發生,若未到個中真實程度,尚無得聞高層法訣的資格,故而各家丹法無不對此極度重視。

   清淨丹法不但適合於童真之體及青壯年人的修煉,更是中老年人補身接命的神奇妙法和獨特神方,張三豐在《無根樹》中謂為“神仙栽接法”。體真山人汪東亭講:“我輩年老,迴圈生育之機遲,故不得不到虛空中招攝些陽氣來用”。又講:“破體之人,一身上下都是陰,故需招攝虛空中真陽以續命。心息相依到大定時,天地之虛空即我之虛空,空中真陽自然續續而來,如何不長生”(《體真山人丹訣語錄》)。徐頌堯則謂:“純陽真炁到時,渾身俱感酥軟麻木、跳動,能周身酥麻一次,即真炁薰蒸一次,即行一次小周天。如是漸采漸集,氣足止火,複成童體”(《天樂集·小大周天》)。陳攖甯先生在《黃庭經講義》在也說:“借身內之元氣,以招攝虛空之精神,則自有生以來,歷年損失之精神,皆可還歸於我身,何患老乎!”張三豐則講:“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來有藥醫”。清淨丹法的關鍵處是在於“身外虛空”中尋求,不是在人身上討便宜,所以被劉一明稱作“虛空中事業”(《無根樹注解》)。

   童真的練法和漏體丹法是大同而小異,不同之處主要在於“火候”的作用不一樣。童真丹法是虛無大道,純用無為火候,清靜自然到底,直至功成圓滿。《參同契》中所謂:“上德無為,不以察求”。呂祖在《黃鶴賦》中謂:“粵矣最上一乘,乃無作而亦無為。上德以道全其形,乃純乾之未破”。乾元已漏的破體丹法則必用返還之功,清淨無為之中運有為有作之自然火候,時時注意火候的變化情況,偵察動靜時機,將失去的真陽追攝回來返還成童體,還童之後再向上一著與童真丹法無異。其中返還火候的變化及作用繁冗,故《參同契》中謂:“下德為之,其用不休”,可見層次步驟相當繁瑣複雜。呂祖在《黃鶴賦》中謂:“下德以術延其年,乃撅坎之已成,是以用陰陽之道,即依世法而修出世之法”。

   西派丹法歸根到底不外“心息相依,大定真空”八個字概括之,是至簡至易的方法(按:“心息相依,大定真空”八個字,實是丹法骨髓,諸家丹法亦不外此。石泰《還源篇》謂:“以簡易之語,不達半句;其證驗之效,只在片時”)徐頌堯在《天樂集》中說:“予昔以因緣,得遇汪師(汪東亭),指示此‘心息相依’法門,方知玄宗確有真傳。今此玄談,直揭相傳口訣,公開四千年來不傳之秘,蓋不忍斯道之湮沒無聞,願與好道之士,同修同證,得身心安樂之益、延年益壽之效焉”(《天樂集·心息相依》)。故歎好道諸君,切勿以其訣法太簡易而輕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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