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人說:人活著有兩件事,忙著生或者忙著死。是啊,大家都在活著,都在按照各自的方式忙忙碌碌地活著。活著的大家都喜歡談論活著的話題,而且都有自己的見解。本人不甘寂寞,也來湊個熱鬧。

       本人認為,表面看同樣是活著,其實活著的方式並不是一樣的。活著有三個層次:活著,體面地活著,明白地活著。

 

第一個層次:活著。

這是一般層面上的生活或者生存。這種活著,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終日為滿足吃穿用度而忙碌奔波。贍養老人,撫養孩子,養家糊口,每日擔心衣食之累。純粹為了存活下去而算計而忙碌。忙碌的結果是勉強果腹,甚至溫飽是一種追求和奢望,小康就是遙不可及的理想了。

 

就國情而言,處於這種境況的是我國的基本群體。他們不是改革的受益者,而是犧牲者。在企業的轉型改制的過程中,他們下崗了,買斷了,失業了,自謀職業了。別無長項,只能逆來順受,隨遇而安,沒有怨言也不敢有怨言,不去反抗甚至不懂反抗,他們擁有極強的生命力。我有做煤礦企業和其他企業工人的親屬,工資不足兩千,退休金則不足千元,要維持生計,還要供孩子讀書。他們都是處於典型的“活著”的層次的人。

 

“活著”的這個群體是社會構成的基礎,他們處於金字塔底部,所占比例最大。他們如工蜂如螞蟻如棋子,茫茫無數,辛勤耕耘,默默無聞,任人擺佈。他們不是“人才”而是“人力”,不是“勞心者”而是“勞力者”。在社會結構上,他們往往有也五八,沒有也四十,有沒有都一樣,不為人注意,也不想為人注意。他們極其容易被遺忘。但是,他們是社會的組成部分,沒有他們,整個社會便會陷入癱瘓,甚至滅亡。

 

“活著”的另一種情況:不為生計擔憂忙碌,甚至可以說物質生活優越。但他們只是生理上的活著,或只是一種事實存在。有的是無憂無慮,無牽無掛,什麼愛好都沒有,什麼都不感興趣,無所事事,無所追求。這些人信奉“好死不如賴活著”,混一天是一天,活一天賺一天,今天不問明天事;他們苟延殘喘,沒心沒肺,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無所謂。他們追求生活享受,吃喝玩樂,醉生夢死;他們晝夜無休止地打麻將,喝酒吐酒撒酒瘋,或者帶著醉意唱歌洗浴按摩一條龍連軸轉。他們揮霍生命,透支身體,追求刺激,追求及時享樂,力爭活出個花樣。這些人往往自詡為“新潮”“前衛”“與世界接軌”,他們之中有些人極其容易淪為生事的根源,家庭的拖累,社會的渣滓。

 

第二個層次:體面地活著。

體面是什麼?體面是光榮,光彩,榮耀;體面是不卑不亢,得體大方,氣質高貴。體面是不邋遢,不寒磣,不寒酸,不丟人,不尷尬,不委瑣。

 

體面不是衣著光鮮,不是雍容富貴,不是虛榮浮華,不是物質層面的東西。體面是一種感覺,一種能引發自尊並為此愜意的感覺。體面不是“裝酷”,不是張揚,不是炫耀,而是一種自信,一種從容,一種高貴氣質,是尊嚴的一種外在表現及自然流露。

 

體面地活著,是莊重的活著,尊嚴地活著,有價值地活著,受人尊重的活著,遵守規則地活著。最起碼是有尊嚴,不懇求,不巴結,不累贅,不依附,能夠獨立地活著,不需要別人憐憫和同情,不需要別人特別的關心和照顧,更不需要別人的施捨與救濟。

 

常見有人百無一能,專靠巴結領導活著,求得表面風光,但還是只能算是活著,而不是體面。有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或者本能而苦苦鑽營,像動物一樣的活著,這也不是體面。有人道貌岸然,衣著光鮮華貴,但行為輕浮委瑣,品行低下,損人利已,更算不上體面。常見有人年少得志或年老輕狂,恃才放曠,高高在上,目中無人,自己什麼都對別人什麼都錯,自己蹲著都比別人站著高,專門與別人鬧對立,但錯誤不斷。領導要求怎麼做偏不怎麼做,檢查什麼偏沒有什麼,提哪壺哪壺都不開。開會或什麼活動該到時不到,偏偏晚幾分鐘,不該走時卻走了。成了領導“監視”的物件,批評的物件。於是,整天挨批評,陪笑臉,做解釋,做檢討,做保證,發脾氣或發悶氣。時刻處於辯解之中,檢討之中,激動之中,鬱悶之中。這種人與體面根本就貼不上邊了。

 

做官是體面,可以光宗耀祖,可以衣錦還鄉。但是體面不體面,不在於做官不做官。換句話說,做官不等於體面,不做官也不等於不體面。常見有些官員,臺上講的一套,背地做的一套;在位時威風凜凜,貪得無厭,風光無限,但聯想到他將來被雙規時的落魄模樣,這還體面麼?有人做了官,整天趾高氣揚或處於前呼後擁之中,好像是很“體面”了。但如果見了上司,就跟在上司的屁股後面,脅肩諂笑,搖尾乞憐,像寵物見了主人一般,恐怕也不夠體面。如果不做官,但能做好自己的事,而且比別人做得更好;或者在某一個領域做出了突出的成績,因而被人表揚,讚賞,羡慕,擁戴,甚至由於他的耀眼他的“風光”使得他的一舉一動引人注目,或經常成為熱議的對象和妒忌的焦點,當然也很體面。如果對別人對社會有所奉獻,他存在得有了價值,取得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則更為體面了。

 

體面與金錢有關係。但是體面不體面,根本上不在於有多少錢。換句話說,有很多錢不等於擁有體面,沒有很多錢也不等於不體面。常見報導,我國“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他們一擲千金,驕奢淫欲,驕橫跋扈,在國內國外的諸多令人齒冷令人汗顏令人作嘔的種種表現,表明他們並不體面。一學生家長,夫妻雙雙下崗,靠打工、采山野菜、拾荒賺錢,供養孩子上大學,這行為恰恰體面。一個三輪車夫朋友是我的學生家長,每天起早貪晚出工,風霜雨雪不誤,供孩子念書到了大學,而且不求救助,當然也是體面!網上見一老婦,已經淪為乞丐,但她仍然將一元紙幣放到路邊的一個盲人乞丐的紙盒中。那放錢的動作她感動了我,感動了所有的線民,那一瞬永遠定格在我的心中——我感到了她的體面!

 

體面在於品德在於氣質在於精神,不在於身材相貌是否偉岸美麗動人,甚至不在於肢體的健全與否。汪精衛生就一副俊朗瀟灑的外表,是典型的美男子,被譽為當時政界四大美男子之一。胡適曾說他若是女人就一定要嫁汪精衛。然而他活得不體面,他做了漢奸。張海迪活得體面,她戰勝了殘疾的缺陷,走出了人生的輝煌。邰麗華們活得體面,她們克服了聾啞,塑造的美麗的“千手觀音”震撼了海內外。獲得央視2007《星光大道》年度總決賽年度總冠軍的盲人選手楊光活得體面,他的體面不僅因為他的才華橫溢——演唱才華,模仿才華,表演才華,演奏才華……更是因為他的精神。當然,還有很多殘疾人,他們殘而不廢,為了活得體面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都值得我們崇拜。

 

一句話,體面不體面,與身份高低無關,與光鮮華美無關,與錢多錢少無關,與形體相貌無關。富而不驕體面,官而不傲體面,貧而不卑也體面,殘疾而不淪落也體面。

 

體面是高貴的。我相信,只要是正常人,誰都不會厭惡體面,拒絕體面,都想體面地活著。然而,活得是不是體面,不是你自己說了算,要靠別人來評判。我想我們都能約束自己,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活得體面的人。

 

第三個層次:明白地活著。

明白地活著屬於精神層面的活著。就是有信仰有追求地活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活著。明白自己是誰,明白自己為何而生,明白自己的處境,明白自己活著的目的,明明白白地知道如何對待今天和今天與明天的關係,明白自己的最終歸宿,不混混噩噩混日子。

 

人總得有點信仰,總得有點追求。信仰是人的精神支柱,沒有信仰的人心靈肯定是空虛脆弱的,就像缺了鋼筋的水凝土。有了信仰才能活得高尚,有意義有價值。幾天前看紀錄片《茶馬古道》,當看到那些藏民為了到拉薩覲佛而單程七個月,數千公里磕長頭的景象,我為他們的那種虔誠深深地震撼了——他們是真真正正的明白地活著。正是因為活得明白,所以在那樣的惡劣的環境中,藏民們顯示出了極其旺盛的生命力。


資料表明,中國作為世界人口大國,信仰程度至今在1%,最高不過5%。由於缺乏信仰,國人在人生旅途中普遍心靈空虛,情感麻木,精神失落孤獨迷茫,缺乏歸屬感,具體體現之一就是及時享樂。有一天,逛北山大廟,看到三位穿著體面的老太太在林下鍛煉。她們的談話聲不時傳來:“信什麼佛啊,還不許吃肉,這不虧透了?……我什麼也不信……吃一口賺一口,活一天是一天……”“哎,對對對……我也是……過一天賺一天……”“信佛?閑得……不吃肉,對不起腸子……”當時,我感到好笑。這幾位看樣子是無神論者。無神論當然不能算錯,每個人都有信的權力,也都有不信的權利。但是我想,人活著可不能是這種態度:“吃一口是一口,活一天是一天”,那不成了動物了麼?能說這是“明明白白地活著”麼?


明白地活著就是有追求地活著。有信仰,有理想,有追求,有事業。每天都有自己的事業和安排,並為此進行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奮鬥。他們精神生活豐富,不浪費時間,不浪費精力,每天都做自己想做而又能做的事業。

 

當然,除佛教,基督教,天主教等宗教人士外,古今還有那麼多的古今先賢仁人志士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各種高尚的“主義”的信仰者們——革命先烈李大釗,陳獨秀,瞿秋白,孫中山,鄧演達,廖仲愷,何香凝……都曾明白地活著。還有,陶淵明活得明白,他“不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人”,憤而“歸去來兮”;蘇武活得明白,他寧死不屈情願北海牧羊十九年也不投降匈奴;李白活得明白,他寧可“即騎訪名山”也不“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杜甫活得明白,他“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多麼高尚的情懷!文天祥活得明白,他深深懂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魯迅活得明白,他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值得永遠景仰!還有許多許多……這些人,他們的骨氣,志節,人格,不喪失追求的精神,即使再過千年萬年,不,只要人類存在,就永遠流傳,化為人類的靈魂。

 

明白地活著的人一定很體面,但是體面地活著不一定等於明白。前面提到過的“革命才子”汪精衛是個響噹噹的文化人,字寫得好,詩歌寫得好,文章寫得好,極有才華。1902年,少年汪精衛參加廣州府試得第一名秀才,他的老師論其文章“其文氣磅礴縱橫,許為旋轉乾坤之偉器”,又有人認為“近三百年無人能出其右”……在偽“總統”位置上能不“體面”麼?然而,他活得並不“明白”!他有信仰,但他的信仰錯了,他被牢牢地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在新中國那個政治第一的年代,我國文化界只有三人能用“偉大”(偉大的文學家)形容:魯迅,郭沫若,茅盾。而在那段極不尋常年代裏,可以和偉大領袖寫詩唱和的只有郭沫若,誠可謂眾多文人碩果僅存,百花凋零一花獨秀,郭老先生活得夠神氣夠體面了。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喪失了文人應有的純真、骨氣和追求,為了自保他見風使舵,肉麻的吹捧甚至出賣。他的所作所為經不起歷史的推敲,後人稱其為“最沒有骨氣最沒有良知的文人”,“文人無骨此公最,此生聲名萬世休”……由於他的人格的缺陷,魯迅早就說他:此君不過一才子加流氓而已!他活得並不明白。

 

要想明白地活著,就要弄清楚“明白”的是什麼。“明白”的是什麼呢?歸根結底,人生有兩個根本的問題——“怎麼活”,“怎麼死”須要參透。參透了這兩個問題,才能活得有價值有意義,才能活得明白活出檔次。古今中外活得明白的人當中,無論大人物還是小人物,無一例外,他們都有一雙慧眼,都將這兩個問題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並躬身實踐。人呐,你我的生命絕不像生物學家說的那樣:是“卵子和精子偶然相遇結合的產物”。生命是神聖的,不可褻瀆的,不可揮霍荒廢的。明白地活著就能“流芳百世”,不明不白地活著就可能“遺臭萬年”,混混噩噩朦朦朧朧地活著就要默默無聞湮沒在茫茫空間而不留痕跡。我們好不容易活了一回,總得珍惜生命,活得明白一點,與動物有所區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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