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人前來參禪,或許看了一則公案後,當下開悟的就是您。
禪與話:鋤草斬蛇
有一個學僧到智常禪師的道場來參學。
智常禪師正在鋤草,草中剛好跑出一條蛇,禪師舉起鋤頭便砍。學僧很不以為然的說道:"很久就仰慕這裏慈悲的道風,到了這裏,卻只看見一個粗魯的俗人。"
智常禪師道:"像你這麼說話,是你粗,還是我粗?"
學僧仍不高興的問道:"什麼是粗?"
智常禪師放下鋤頭。
學僧又問:"什麼是細?"
禪師舉起鋤頭,作斬蛇的姿勢。
學僧不明白智常禪師的意思,道:"你說的粗細,叫人無法瞭解!"
智常禪師就反問道:"且不要依照這樣說粗細,請問你在什麼地方看見我斬蛇?"
學僧毫不客氣的道:"當下!"
智常禪師用訓誡的口氣道:"你『當下』不見到自己,卻來見到斬蛇做什麼?"
學僧終於有省。
禪宗史上有南泉斬貓的故事,有謂殺生究是佛門根本大戒,南泉不應殺生;有謂這是南泉古佛的大機大用,不能以狹義的見解,誣謗大德。南泉斬貓或許以手作勢,為斬斷大家的物欲和執著。現在智常斬蛇,這可能也是作勢欲斬,學僧見風即雨,故脫口批評太粗氣了,意謂些慈悲沒有。
但智常禪師既有德望可以號召學者,豈容你說粗說細,所以教誡學僧不要停滯在見聞覺知上,禪要割斷常情常識,為什麼一定要在外境上分別執著,而不能照顧當下的自我呢?
禪與話:月亮偷不去
良寬禪師除弘法外,平常就是居住在山腳下一間簡陋的茅棚,生活過得非常簡單。有一天晚上,他從外面講經回來,剛好撞上一個小偷正在光顧他的茅蘆,小偷看到禪師回來了,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良寬和悅的對雙手空空的小偷說:"找不到可偷的東西嗎?想你這一趟是白跑了,這樣吧!我身上的這件衣服,你就拿去吧!"
小偷抓著衣服就跑,良寬禪師赤著身子,在月光下看到小偷的背影,無限感慨的說:"可惜我不能把這美麗的月亮送給他!"
"美麗的月亮",象徵著我們的自性,每一個人,自性中都有無限的寶藏,假如能識得自家寶藏,何用偷竊他物?禪師的惋惜,不能將美麗的月亮送人,正是告訴天下眾生,人人都有佛性至寶,何必淪為竊盜?
禪與話:凡聖兩忘
南塔光湧禪師初參仰山禪師時,仰山問他:"你來做什麼?"
光湧答:"來拜見禪師。"
仰山又問:"見到了禪師嗎?"
光湧答:"見到了!"
仰山再問:"禪師的樣子像不像驢馬?"
光湧說:"我看禪師也不像佛!"
仰山不放鬆再追問:"既不像佛,那麼像什麼?"
光湧則不甘示弱地回答:"若有所像,與驢馬有何分別?"
仰山大為驚歎,說道:"凡聖兩忘,情盡體露,二十年之中,再也無人優勝於你,你好好保重。"
事後仰山禪師一見到人就贊歎說:
"光湧為肉身佛也。"
這則公案究竟有何含意呢,譬如有人問人像什麼?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假如有所像,就有所不像。如果回答說人像鬼,鬼中也有人;如果說鬼像人,人中也有鬼。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虛空像什麼?虛空無相無所不相,正因為虛空無相,才能包容萬有;虛空無相,所以像一切的樣子。仰山禪師和光湧禪師議論不像驢,不像佛,那麼究竟像什麼?像自己。唯有見到自己的自性,才能與虛空一個鼻孔出氣,像什麼?像虛空無相之相。能夠凡聖兩忘,體用一如,那就是見到無相的真理了。
禪與話:一與十
龍潭崇信禪師湖南人氏,未出家前非常窮困,在天皇道悟禪師寺旁,擺一個賣餅的攤子,連一個住所也沒有。道悟禪師憐他窮苦,就將寺中一間小屋給他居住。崇信為了感恩,每天送十個餅給道悟禪師。道悟禪師收下以後,每次總叫侍者拿一個還給崇信,有一天,崇信終於向道悟禪師抗議道:"餅是我送給你的,你怎可每天還我一個,這是什麼意思?"
天皇道悟禪師溫和的解釋道:"你能每天送我十個,為什麼我不能每天還你一個?"
崇信不服氣的抗辯道:"我既能送你十個,何在乎你還我一個?"
道悟禪師哈哈笑道:"一個你還嫌少嗎?十個我都沒有嫌多,一個你還嫌少?"
崇信聽後,似有所悟,便決心請求道悟禪師為其剃度,准他出家。
道悟禪師說道:"一生十,十生百,乃至能生千萬,諸法皆從一而生。"
崇信自信的應道:"一生萬法,萬法皆一!"
道悟禪師為其剃度,後在龍潭結庵居住,世稱龍潭崇信禪師。
這一段公案,完全表現的是自他一體,能所不二的禪心。天皇道悟禪師的房子,要讓給龍潭崇信禪師去住,這表示我的就是你的;龍潭崇信禪師的燒餅,天皇道悟禪師收下以後,又再還一個給龍潭崇信禪師,這表示你的就是我的。當然,那時天皇道悟禪師的苦心,不是一個賣餅的俗人所知,但經常如此,終於觸動崇信的靈機,從參究這個疑團,到直接的抗辯論爭,龍潭崇信終於覺悟到多少不二,你我不二,心物不二,有無不二,原來宇宙萬有,千差萬別,皆一禪心也。
禪與話:不變應萬變
道樹禪師,建了一所寺院,與道士的"廟觀"為鄰,道士放不下觀邊的這所佛寺,因此每天變一些妖魔鬼怪來擾亂寺裏的僧眾,要把他們嚇走。今天呼風喚雨,明天風馳電掣,確實將不少年輕的沙彌都嚇走了。可是,道樹禪師卻在這裏一住就是十多年。到了最後,道士所變的法術都用完了,可是道樹禪師還是不走,道士無法,只得將道觀放棄,遷離他去。
後來,有人問道樹禪師說:"道士們法術高強,您怎能勝過他們呢?"
禪師說:"我沒有什麼能勝他們的,勉強說,只有一個"無"字能勝他們。"
"無,怎能勝他們呢?"
禪師說:"他們有法術,有,是有限、有盡、有量、有邊;而我無法術,無,是無限、無盡、無量、無邊;無和有的關係,是不變應萬變。我"無變"當然會勝過"有變"了。"
禪與話:不信是真諦
有學僧請示慧忠國師道:"古德雲:"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不信的人認為是邪說,有信仰者認為是不可思議,但不知如何才正確?"
慧忠國師回答道:"此是文殊普賢等之境界,非諸凡夫小乘們所能信受,故《華嚴經》雲:佛身充滿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於法界,豈非法身?又《般若經》雲: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黃花既不越於色,豈非般若?故經本不定法,法本無多子。"
學僧聽後,仍不明白,再問道:
"此中消息,信者為是?不信者為是?"
慧忠國師提示更高的意境,答道:
"信者為俗諦,不信者為真諦。"
學僧大驚道:
"不信者譏為邪見,禪師怎可說為真諦?"
"不信者自不信,真諦自真諦。因其真諦,故凡夫斥為邪見。邪見者,何能語真諦?"慧忠國師作了總結。
學僧方悟究竟真理,不易信也。
佛陀初證悟,即慨歎所悟與眾生相違,眾生認為欲樂為真,佛陀則認為欲樂為假;眾生認為佛性真如為無,佛陀則認為是有。故世間之法,莫以信與不信為准,莫不以說好說壞為准,實則是佛道的歸於佛道,邪見的歸於邪見。
禪與話:我不是眾生
惟寬禪師有一次被一位學僧問道:"狗有沒有佛性?"
"有。"惟寬禪師答。
"你有沒有佛性?""我沒有。"
"為什麼一切眾生皆有佛性而你沒有?""因為我不是你所說的眾生。"
"你不是眾生,是佛嗎?""也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麼?""我不是一個『什麼』!"
學僧最後問道:"那是我們能夠看到或想到的嗎?"
"那是不可思議的不可思議。"
我是什麼?我就是我,如果人人都能肯定自我,那就是真我,所謂真我非眾生,非不眾生,那是個什麼呢。
禪與話:不能代替
道謙禪師與好友宗圓結伴參訪行腳,途中宗圓因不堪跋山涉水的疲困,因此幾次三番的鬧著要回去。
道謙就安慰著說:"我們已發心出來參學,而且也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半途放棄回去,實在可惜。這樣吧,從現在起,一路上如果可以替你做的事,我一定為你代勞,但只有五件事我幫不上忙。"
宗圓問道:"那五件事呢?"
道謙非常自然的說道:"穿衣、吃飯、屙屎、撒尿、走路。"
道謙的話,宗圓終於言下大悟,從此再也不敢說辛苦了。
諺語說:"黃金隨著潮水流來,你也應該早起把它撈起來!"世間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成就,萬丈高樓從地起,萬里路程一步始,生死煩惱,別人絲毫不能代替分毫,一切都要靠自己啊!
禪與話:放下什麼
佛陀住世時,有一位名叫黑指的婆羅門來到佛前,運用神通,兩手拿了兩個花瓶,前來獻佛。
佛對黑指婆羅門說:"放下!"
婆羅門把他左手拿的那個花瓶放下。
佛陀又說:"放下!"
婆羅門又把他右手拿的那花瓶放下。
然而,佛陀還是對他說:"放下!"
這時黑指婆羅門說:"我已經兩手空空,沒有什麼可以再放下了,請問現在你要我放下什麼?"
佛陀說:"我並沒有叫你放下你的花瓶,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根、六塵和六識。當你把這些統統放下,再沒有什麼了,你將從生死桎梏中解脫出來。"
黑指婆羅門才瞭解佛陀放下的道理。
"放下!"這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吾人有了功名,就對功名放不下;有了金錢,就對金錢放不下,有了愛情,就對愛情放不下;有了事業,就對事業放不下。
吾人在肩上的重擔,在心上的壓力,豈止手上的花瓶?這些重擔與壓力,可以說使人生活過得非常艱苦。必要的時候,佛陀指示的"放下",不失為一條幸福解脫之道!
禪與話:到了龍潭
德山禪師本是北方講經說法的大師,因不滿南方禪門教外別傳的說法,攜帶自著的"金剛經青龍疏鈔"南來抗辯,才到南方就受到一位老婆婆的奚落,自此收斂起狂傲的心。他並請問老婆婆,近處有什麼宗師可以前去參訪?老婆婆告訴他在五裏外,有一位龍潭禪師,非常了得。
德山禪師到了龍潭,一見龍潭禪師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龍潭禪師回答道:"龍潭!"
德山禪師逼問道:"既名龍潭,我在此巡迴既不見龍,又不見潭,這是何故?"
龍潭禪師就直截了當的告訴德山禪師道:"你非常辛苦,你已到了龍潭!"
這天夜裏,德山向龍潭禪師請益,站在龍潭禪師座前久久不去,龍潭禪師說道:"夜已很深,你為何還不下去!"
德山道過晚安,告辭回去,走到門口,又再回來,說道:"外面實在太黑,學生初到,不知方向。"
龍潭禪師就點燃了一支蠟燭給他,正當德山伸手來接時,龍潭禪師就把燭吹滅,德山到此忽然大悟,立刻跪下來,向龍潭禪師頂禮,龍潭禪師問道:"你見到了什麼?"
德山禪師回答道:"從今以後,我對天下所有禪師的舌頭,都不會再有所懷疑了。"
第二天,德山禪師遂將疏鈔取出焚燒,當火焰上升時,他道:"窮諸玄辯,若一毫致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
經典,再究竟的講說,仍是分別知識;禪門無言,終究是無分別心的證悟。夜晚,是黑暗的,點了燭火又再吹滅,這意謂著外在的光亮熄滅以後,內心的禪光就會亮起來了,這個禪光,看清楚了真我,所謂語言文字,分別意識都是大海一滴了。
禪與話:我是侍者
南陽慧忠國師感念侍者為他服務了三十年,想有所報答他,助他開悟,一天呼喚道:"侍者!"
侍者一聽國師叫他,立刻回答他道:"國師!做什麼?"
國師無可奈何的道:"不做什麼!"
過了一會,國師又叫道:"侍者!"
侍者立刻回答道:"國師!做什麼?"
國師又無可奈可的道:"不做什麼!"
如是多次,國師對侍者改口叫道:"佛祖!佛祖!"
侍者茫然不解的反問道:"國師!您叫誰呀?"
國師不得已,就明白的開示道:"我在叫你!"
侍者不明所以道:"國師!我是侍者,不是佛祖呀!"
慧忠國師此時只有對侍者慨歎道:"你將來可不要怪我辜負你,其實是你辜負我啊!"
侍者仍強辯道:"國師!不管如何,我都不會辜負你,你也不會辜負我呀!"
慧忠國師道:"事實上,你已經辜負我了。"
慧忠國師與侍者誰負了誰,這不去論他,但侍者只承認自己是侍者,不敢承擔佛祖的稱謂,這是非常遺憾的事,禪門講究"直下承擔",所謂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而眾生只承認自己是眾生,不承認自己是佛祖,沈淪生死,無法回家良可悲也。
無門禪師說:"鐵枷無孔要人擔,累及兒孫不等閒,欲得撐門並拄戶,更須赤腳上刀山!"老國師年高心孤,對侍者用按牛頭吃草的方法,使其覺悟,無如侍者只是侍者,不是佛祖耳。
禪與話:文殊現身
文喜禪師,朝拜五臺山,到達前,晚宿一茅屋,內住一老翁,文喜就問老翁道:"此間道場內容如何?"
老翁回答道:"龍蛇混雜,凡聖交參。"
文喜問:"住眾多少?"
老翁答:"前三三、後三三。"
文喜第二天起來,茅屋不見了,而見文殊騎獅子住在空中,自悔有眼不識菩薩,空自錯過。
文喜後來參訪仰山禪師時開悟,因此就安心住下來擔任典座(煮飯)的工作。一天他從飯鍋蒸氣上又見文殊現身,便舉飯鏟打著,並說道:
"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今日惑亂我不得了。"
文殊說偈雲:"苦瓜連根苦,甜瓜徹蒂甜,修行三大劫,卻被這僧嫌。"
吾人因不明白自己本性,終日心外求法,故患得患失,若能自悟自性,"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兩者有差異,實則無差異,何必自悔自惱呢?
文殊的偈語中,不是怕人嫌他,而是在說明三大阿僧只劫的修行,今天才真正達到知音,有人認識他了。
原來,文殊文喜,是自他不二啊!
禪與話:有我在
雲岩曇晟禪師與長沙的道吾圓智禪師,同是藥山惟儼禪師的弟子,兩人友誼非常親密。道吾禪師四十六歲時才出家,比雲岩大了十一歲。有一天雲岩禪師生病,道吾禪師便問道:「離卻這個殼漏子,向什麼處,再得相見?」
雲岩禪師毫不遲疑的道:「不生不滅處。」
道吾禪師不以為然,提出不同的意見道:「何不道非不生不滅處,亦不求相見?」
道吾禪師說後,也不等雲岩的回答,就提起斗笠往外走去,雲岩禪師便道:「請停一下再走,我要請教你,拿這個斗笠做什麼?」
道吾禪師答道:「有用處。」
雲岩禪師追問道:「風雨來時,作麼生?」
道吾禪師答道:「覆蓋著。」
雲岩:「他還受覆蓋也無?」
道吾:「雖然如此,要且無漏。」
雲岩病好時,因渴煎茶,道吾禪師問道:「你在作什麼呢?」
雲岩:「煎茶!」
道吾:「煎茶給誰吃?」
雲岩:「有一個人要吃!」
道吾:「為什麼他自己不煎?」
雲岩:「還好,有我在。」
雲岩和道吾是同門兄弟,兩人道風不同,道吾活潑熱情,雲岩古板冷清,但兩人在修道上互勉互勵,彼此心中從無芥蒂。他們談論生死,有道在生滅處相見,有道在無生滅處相見。生滅與不生滅,其實在禪者心中均一如也。道吾拿一斗笠,主要是讓本性無漏也,房屋漏水,茶杯有漏,皆非好器,人能證悟無漏(遠離煩惱),即為完人,病中的雲岩,論生死,非常淡然;論煎茶,「還好,有我在!」如此肯定自我,不隨生死,不計有無,此即禪之解脫也!
禪與話:自傘自度
有一個信者在屋簷下躲雨,看見一位禪師正撐傘走過,於是就喊道:"禪師!普度一下眾生吧!帶我一程如何?"
禪師道:"我在雨裏,你在簷下,而簷下無雨,你不需要我度。"
信者立刻走出簷下,站在雨中,說道:"現在我也在雨中,該度我了吧!"
禪師:"我也在雨中,你也在雨中,我不被雨淋,因為有傘;你被雨淋,因為無傘。所以不是我度你,而是傘度我,你要被度,不必找我,請自找傘!"
說完便走了!
自己有傘,就可以不被雨淋,自己有真如佛性,應該不被魔迷。雨天不帶傘想別人助我,平時不找到真如自性,想別人度我。自家寶藏不用,專想別人的,豈能稱心滿意?自傘自度,自性自度,凡事求諸己,禪師不肯借傘,這就是禪師的大慈悲了。
禪與話:心與性
有一學僧至南陽慧忠國師處參學,請示道:
"禪-是心的別名,而"心"是在佛不增,在凡不減的真如實性,禪宗祖師們將此"心"易名為"性",請問禪師,心與性之差別如何?"
慧忠毫不隱藏的回答道:"迷時則有差別,悟時則無差別。"
學僧又再進一步的問道:"經上說:佛性是常,心是無常,為什麼你會說無差別呢?"
慧忠國師耐煩的舉喻說明道:"你只依語而不依義,譬如寒時結水成冰,暖時融冰成水;迷時結性成心,悟時融心成性,心性本同,依迷悟而有所差別。"
學僧終於契會於心。
在佛教裏,心性的別名很多,如"本來面目","如來藏"、"法身"、"實相"、"自性"、"真如"、"本體"、"真心"、"般若"、"禪"等等。這無非是用種種方法要吾人認識自己。迷悟雖有差,本性則無異。如黃金是一,但可制耳環、戒指、手鐲等各種不同之金器,故金器雖異,實一黃金耳。明乎此,心與性名雖不同,實則皆吾人之本體也。
禪與話:多少重
翰林學士蘇東坡,因與照覺禪師論道,談及"情與無情,同圓種智"的話後,忽有省悟,因而作"未參禪前","參禪時","參禪悟道後"三偈,表明心得。未參禪前的境界是: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皆不同;
不識盧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到了參禪時,其心得是:
"盧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及至歸來無一事,盧山煙雨浙江潮。"
及至參禪悟道以後,其心境是:
"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蘇東坡自此禪悟後,對佛法自視更高,聞荊南玉泉寺承皓禪師禪門高峻,機鋒難觸,心中甚為不服,因此微服求見,想要試一試承皓禪師的禪功如何?才初見面,蘇東坡說:
"聞禪師禪悟功高,請問禪悟是什麼?"
承皓禪師不答反問道:
"請問尊官貴姓?"
蘇東坡道:"姓秤,乃秤天下長老有多重的秤!"
承皓禪師大喝一聲,說道:
"請問這一喝有多少重?"
蘇東坡無以為對,遂禮拜而退。
蘇東坡參禪三個層次,正如青原行思禪師說的參禪三個階段,他說:"參禪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參禪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參禪後,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禪者經此三關,雖能開悟,但並非修證,悟是解,修屬證,故禪者由悟起修,由修而證。如無修證者若遇承皓禪師此等禪宗大匠,對你大喝一聲時,即瞠目結舌啞口無言了。
禪與話:高與遠
龍虎寺禪院中的學僧正在寺前的圍牆上,模擬一幅龍爭虎鬥的畫像,圖中龍在雲端盤旋將下,虎踞山頭,作勢欲撲,雖然修改多次,卻總認為其中動態不足,適巧無德禪師從外面回來,學僧就請禪師評監一下。
無德禪師看後說道:"龍和虎的外形畫得不壞,但龍與虎的特性你們知道多少?現在應該要明白的是龍在攻擊之前,頭必須向後退縮;虎要上撲時,頭必然自下壓低。龍頸向後的屈度愈大,虎頭愈貼近地面,他們也就能沖得更快、跳得更高。"
學僧們非常歡喜的受教道:"老師真是一語道破,我們不僅將龍頭畫得太向前,虎頭也太高了,怪不得總覺得動態不足。"
無德禪師藉機說教道:"為人處事,參禪修道的道理也一樣,退一步的準備之後,才能沖得更遠,謙卑的反省之後才能爬得更高。"
學僧不解似的道:"老師!退步的人怎能向前!謙卑的人怎能更高?"
無德禪師嚴肅的說道:"你們且聽我的禪詩──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身心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諸仁者能會意麼?"
諸學僧至此均能省矣。
禪者的人格,有自尊的一面,他們有時頂天立地,孤傲不群,有如龍抬頭虎相撲;但有時也非常自謙,有如龍退縮,虎低頭。這正說明了當進則進,當退則退;當高則高,當低則低。所謂進退有據,高低有時也。龍為獸中之靈,虎為獸中之王,禪者乃人中之賢,以退為進,以謙為尚,不亦宜乎?
禪與話:夜遊
在仙崖禪師住的禪院裏,有一位學僧經常利用晚上時間,偷偷的爬過院牆到外面去遊樂,仙崖禪師夜裏巡寮時,發現牆角有一張高腳的凳子,才知道有人溜到外面去,他不驚動別人,就順手把凳子移開,自己站在凳子的地方,等候學僧歸來。
夜深的時候,遊罷歸來的學僧,不知凳子已經移走,一跨腳就踩在仙崖禪師的頭上,隨即跳下地來,才看清是禪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仙崖禪師毫不介意的安慰道:"夜深露重,小心身體,不要著涼,趕快回去多穿一件衣服。"
全寺大眾,沒有人知道這一件事,仙崖禪師從來也沒有提起,但自此以後,全寺一百多個學僧,再也沒有人出去夜遊了。
最好的教育是愛的教育,以鼓勵代替責備,以關懷代替處罰,更容易收到教育的效果!
如仙崖禪師者,把禪門的教育特色,發揚到了極點。禪門的教育,向以慈悲方便為原則,就算棒喝、磨鏈,也要先看被教育者的根機,才以大慈悲大方便相待,天下的父母老師,應先看看兒女學生是什麼根性,施以什麼教育,感化、慈愛、身教,乃是最好的禪的教育。
禪與話:我也可以為你忙
佛光禪師有一次見到克契禪僧,問道:"你自從來此學禪,好像歲月匆匆,已有十二個秋冬,你怎麼從不向我問道呢?"
克契禪僧答道:"老禪師每日很忙,學僧實在不敢打擾。"
時光迅速,一過又是三年。一天,佛光禪師在路上又遇到克契禪僧,再問道:"你參禪修道上,有什麼問題嗎?怎麼不來問我呢?"
克契禪僧回答道:"老禪師很忙,學僧不敢隨便和您講話!"
又過了一年,克契學僧經過佛光禪師禪房外面,禪師再對克契禪僧道:"你過來,今天有空,請到我的禪室談談禪道。"
克契禪僧趕快合掌作禮道:"老禪師很忙,我怎敢隨便浪費您老的時間呢?"
佛光禪師知道克契禪僧過份謙虛,不敢直下承擔,再怎樣參禪,也是不能開悟。
佛光禪師知道不採取主動不可,所以又一次遇到克契禪僧的時候,問道:"學道坐禪,要不斷參究,你為何老是不來問我呢?"
克契禪僧仍然說道:"老禪師,您很忙,學僧不便打擾!"
佛光禪師當下大聲喝道:"忙!忙!為誰在忙呢?我也可以為你忙呀!"
佛光禪師一句"我也可以為你忙"的話,打入克契禪僧的心中,禪僧克契立刻言下有所悟入。
有的人太顧念自己,不顧念別人,一點小事,再三的煩人;有的人太顧念別人,不肯為己,最後失去好多機會。禪的本來面目,就是直下承擔!當吃飯的時候吃飯,當修道的時候修道,當問的時候要問得重要,當答的時候要答的肯定。不可在似是而非的裏面轉來轉去!
我可以幫忙,你為什麼不要我幫忙呢?我為什麼不可為你忙呢?人我,不是要分得那麼清楚!
禪與話:古鏡未磨
有道禪師當初行腳時,路過一間賣茶的茶坊,因為口渴,就順道進去想喝杯茶小憩一下,店主一看是位雲水僧就熱忱招呼,並且問道:"禪師!辛苦了吧?喝茶嗎?"
只見有道禪師用平淡眼光看了一下茶架,點一下頭,其他一句話也不說。
店主似乎也是禪道高手,小心謹慎的說道:"想必您是一位禪道高深的禪師!禪師!小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如果您告訴我,我就供養您!如何?"
有道禪師:"你問吧!"
店主問道:"古鏡未磨時如何?"
有道禪師很快的答道:"黑如漆。"
店主再問道:"古鏡既磨了以後如何?"
有道禪師回答道:"照天照地。"
店主不以為然,說道:"對不起!恕我不供養。"說著轉身就入店內去了。
有道禪師愣了一下,心想:"我數十年參禪,現在連個店主我都不如,可見其禪道之高了!"於是決下苦心閉門深修,以求開悟。
三年後,有道禪師又出現在茶坊的門口。店主仍親切的招呼道:"呵!三年不見,仍想請教那句老話,『古鏡未磨時如何』?"
有道禪師順口說道:"此去漢陽不遠。"
店主再問道:"古鏡既磨後如何?"
有道禪師再回答道:"黃鶴樓前鸚鵡洲。"
店主聽後,誠懇的說道:"請禪師接受我的供養!"隨即轉身呼麼道:"夥計!泡茶,泡茶,泡好茶!"
古鏡有否磨過,有道禪師說未磨黑如漆,已磨照天照地。此古鏡喻我們自性,自性本自清淨,本不生減,本自朗照,何能分別未磨已磨。自性者在聖不增,在凡不減,故有道禪師未能認識如古鏡之自性,難怪吃不到茶。第二次回答古鏡未磨"此去漢陽不遠";古鏡已磨,"黃鶴樓前鸚鵡洲";即能認識自性當下即是,故有好茶吃也。
禪與話:豈曾混淆
有一位雲水僧在參訪時,路過一位老太太所管理的庵前休息,他問老婦人道:"師姑!這座庵堂除你之外,還有其他的眷屬嗎?"
老婆婆:"有!"
雲水僧:"怎麼沒有看到呢?"
老婆婆:"喏!山河大地若草若木都是我的眷屬呀!"
雲水僧:"無情不是有情,那些山河草木何曾是師姑的樣子?"
老婆婆:"那你看我是甚麼樣子?"
雲水僧:"俗人!"
老婆婆:"你也不是出家人!"
雲水僧:"師姑!你可不能混淆佛法。"
老婆婆:"我並沒有混淆佛法呀!"
雲水僧:"俗人主持庵堂,草木皆成道友,你這樣不是在混淆佛法是什麼?"
老婆婆:"法師!你不可那麼說,要知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何曾混淆?"
宇宙萬有本是一體的,心、佛、眾生是無差別的,吾人卻硬是要將此一體的、無差別的,分割開來並以分別心看待之,故世間上是非善惡,情與無情,甚至男女異類,世出世間諸法,就對待不已了,若以一真法界而言,如老婆婆者何曾混淆?
禪與話:大顛與韓愈
唐憲宗非常崇信佛法,迎接佛舍利入宮殿供養。有一天,殿中夜放光明,早朝時群臣都向皇帝祝賀,只有韓愈不賀,並陳"諫迎佛骨表",斥佛為夷狄,觸怒了對佛教虔誠信仰的皇帝,於是被貶到潮州當刺史。
當時潮州地處南荒,文化未開,大顛禪師道行超邁,深為大眾所推崇。韓愈耳聞此地有一高僧,有一天,抱著問難的心情去拜訪大顛禪師,此時,正當禪師入定禪坐,不好上前問話,因此,苦等了很久,侍者看出韓愈的不耐煩,於是上前用引磬在禪師的耳邊敲了三下,輕聲對禪師道:"先以定動,後以智拔。"
侍者的意思是說你禪師的禪定已打動了韓愈傲慢的心,現在你應該用智慧來拔除他的執著了,韓愈在旁邊聽了侍者的話後,立刻行禮告退,他說:
"幸于侍者口邊得個消息!"
這一次韓愈不請開示了。時隔不久,韓愈仍覺得心中疑團不解,再度拜訪大顛禪師問道:"請問和尚春秋多少?"
禪師手拈著念珠回答說:"會麼?"
韓愈不解其意說:"不會!"
"晝夜一百八。"
韓愈仍然不明白其中含意,第二天再來請教,當他走到門口時,看到一位小沙彌,就向前問道:"和尚春秋有多少?"小沙彌閉語不答,卻扣齒三下,韓愈如墜五里霧中,又進入謁見大顛禪師,請示開示,禪師也同樣扣齒三下,韓愈方才若有所悟地說:"原來佛法無兩般,都是一樣的。"
這則公案是什麼意思?韓愈問春秋有多少?是立足於常識經驗,對時間想做一番的計算,事實上,時間輪轉不停,無始無終那裏可以談多少呢?在無限的時間、空間中,生命不斷的輪回,扣齒三下,表示在無盡的生命中,我們不應只逞口舌之能,除了語言、文字外,我們應該實際去體證佛法,認識自己無限的生命,見到自己本來的面目,尋找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永恆存在。
禪與話:除卻心頭火
有一個久戰沙場的將軍,已厭倦戰爭,專誠到大慧宗臬禪師處要求出家,他向宗臬道:"禪師!我現在已看破紅塵,請禪師慈悲收留我出家,讓我做你的弟子吧!"
宗臬:"你有家庭,有太重的社會習氣,你還不能出家,慢慢再說吧!"
將軍:"禪師!我現在什麼都放得下,妻子、兒女、家庭都不是問題,請您即刻為我剃度吧!"
宗臬:"慢慢再說吧!"
將軍無法,有一天,起了一個大早,就到寺裏禮佛,大慧宗臬禪師一見到他便說:
"將軍為什麼那麼早就來拜佛呢?"
將軍學習用禪語詩偈說道:
"為除心頭火,起早禮師尊。"
禪師開玩笑的也用偈語回道:
"起得那麼早,不怕妻偷人?"
將軍一聽,非常生氣,罵道:
"你這老怪物,講話太傷人!"
大慧宗臬禪師哈哈一笑道:
"輕輕一撥扇,性火又燃燒,如此暴躁氣,怎算放得下?"
放下!放下!不是口說放下就能放下,"說時似悟,對境生迷"習氣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江山易改,習性難除"奉勸希望學道入僧者,莫因一時之衝動,遺笑他人也。
禪與話:千古楷模
唐朝百丈懷海禪師,承繼開創叢林的馬祖道一禪師以後,立下一套極有系統的叢林規矩-百丈清規,所謂"馬祖創叢林,百丈立清規",即是此意。百丈禪師宣導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禪生活。曾經也遇到許多的困難,因為佛教一向以戒為規範的生活,而百丈禪師改進制度,以農禪為生活了,甚至有人批評他為外道。因他所住持的叢林在百丈山的絕頂,故又號百丈禪師,他每日除了領眾修行外,必親執勞役,勤苦工作,對生活中的自食其力,極其認真,對於平常的瑣碎事務,尤不肯假手他人。
漸漸的,百丈禪師年紀老了,但他每日仍隨眾上山擔柴、下田種地,因為農禪生活,就是自耕自食的生活。弟子們畢竟不忍心讓年邁的師父做這種粗重的工作,因此,大眾懇請他不要隨眾出坡(勞動服務),但百丈禪師仍以堅決的口吻說道:
"我無德勞人,人生在世,若不親自勞動,豈不成廢人?"
弟子們阻止不了禪師服務的決心,只好將禪師所用的扁擔、鋤頭等工具藏起來,不讓他做工。
百丈禪師無奈,只好用不吃飯的絕食行為抗議,弟子們焦急的問道為何不飲不食?
百丈禪師道:"既然沒有工作,那能吃飯?"
弟子們沒辦法,只好將工具又還給他,讓他隨眾生活。百丈禪師的這種"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精神,也就成為叢林千古的楷模!
有人以為參禪,不但要摒絕塵緣,甚至工作也不必去做,認為只要打坐就可以了。其實不做工作,離開生活,那裏還有禪呢?百丈禪師為了拯救禪者的時病,不但服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生活,甚至還喊出"搬柴運水無非是禪"的口號。
不管念佛也好,參禪也好,修行不是懶惰的藉口,希望現代的禪者聽一聽百丈禪師的聲音!
禪與話:百年一夢
金山曇穎禪師,浙江人,俗姓丘,號達觀,十三歲皈投到龍興寺出家,十八歲時游京師,住在李端願太尉花園裏。有一天,太尉問他道:"請問禪師,人們常說的地獄,畢竟是有呢?抑是無呢?"
曇穎禪師回答道:"諸佛如來說法,向無中說有,如眼見空華,是有還無;太尉現在向有中覓無,手搘河水,是無中現有,實在堪笑。如人眼前見牢獄,為何不心內見天堂?忻怖在心,天堂地獄都在一念之間,善惡皆能成境,太尉但了自心,自然無惑。"
太尉:"心如何了?"
曇穎:"善惡都莫思量。"
太尉:"不思量後,心歸何所?"
曇穎:"心歸無所,如金剛經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太尉:"人若死時,歸於何處?"
曇穎:"未知生,焉知死?"
太尉:"生則我早已知曉。"
曇穎:"請道一句,生從何來?"
太尉正沈思時,曇穎禪師用手直搗其胸曰:"只在這裏思量個什麼?"
太尉:"會也,只知貪程,不覺蹉跎。"
曇穎:"百年一夢。"
太尉李端願當下有悟,而說偈曰:
"三十八歲,懵然無知。及其有知,何異無知?"
"滔滔汴水,隱隱惰堤。師其歸矣,箭浪東馳。"
生從何來?死往何去?這是一般人經常想到的問題,甚至不少人都在探究的問題,但都沒有人揭破這個謎底。釋迦牟尼佛和歷代禪師們道出了原委,又不易為人瞭解。生命有隔陰之迷,意即換了身體就不知過去一切,故千古以來,生命之源,一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其實生命的形相雖千差萬別,而生命的理性則一切平等,佛教的緣起性空、三法印、業識、因果等的義理能通達明白,則生從何來?死去何處?即不問可知了。
禪與話:虛空眨眼
在一次法會上,唐肅宗向南陽慧宗國師請示了很多問題,但禪師卻不看他一眼,肅宗很生氣的說:"我是大唐天子,你居然不看我一眼?"
慧忠國師不正面回答,反而問唐肅宗道:"君王可曾看到虛空?"
"看到!"
"那麼請問虛空可曾對你眨過眼?"
肅宗無話可對。
吾人生活中,所最注意關心的皆人情上事,誰對我好,誰對我壞,每日患得患失,不是計較金錢,就是計較感情,錢關情關之外,還有恭敬關,終日要人讚美,要人行禮,要人看我一眼,比之虛空,虛空不要吾人眨眼,吾人又何必要虛空眨眼?法身真理,猶若虛空,豎窮三際,橫遍十方,彌綸八極,包括兩儀,隨緣赴感,靡不周遍。肅宗不解,難怪南陽國師要問虛空可曾對你眨眼?
禪與話:生活的層面
天剛破曉,朱友峰居士興沖沖的抱著一束鮮花及供果,趕到大佛寺想參加寺院的早課,誰知才一踏進大殿,左側突然跑出一個人,正好與朱友峰撞個滿懷,將捧著的水果,撞翻在地,朱友峰看到滿地的水果忍不住叫道:"你看!你這麼粗氣,把我供佛的水果全部撞翻了,你怎麼給我一個交待?"
這個名叫李南山的人,非常不滿的說道:"撞翻已經撞翻,頂多說一聲對不起就夠了,你幹嘛那麼凶?"
朱友峰非常生氣道:"你這是什麼態度?自己錯了還要怪人!"
接著,彼此咒駡,互相指責的聲音就此起彼落。
廣圄禪師此時正好從此經過,就將兩人帶到一旁,問明原委,開示道:"莽撞的行走是不應該的,但是不肯接受別人的道歉也是不對的,這都是愚蠢不堪的行為。能坦誠的承認自己過失及接受別人的道歉,才是智者的舉止。"廣圄禪師說後接著又說道:"我們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必須協調的生活層面太多了,如:在社會上,如何與親族、朋友取得協調;在教養上,如何與師長們取得溝通;在經濟上,如何量入為出;在家庭上,如何培養夫妻、親子的感情;在健康上如何使身體健全;在精神上,如何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能夠如此才不會辜負我們可貴的生命。想想看,為了一點小事,一大早就破壞了一片虔誠的心境,值得嗎?"
李南山先說道:"禪師!我錯了,實在太冒失了!"說著便轉身向朱友峰道:"請接受我至誠的道歉!我實在太愚癡了!"
朱友峰也由衷的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為點小事就發脾氣,實在太幼稚了!"
廣圄禪師的一席話,終於感動了這兩位爭強好鬥之人。禪,有高調,也有低調。
禪與話:了無功德
梁武帝是中國歷史上護持佛教的君王中的楷模,他在位的時候,曾經廣建寺廟及佛像,修造橋樑道路,福利百姓,當時菩提達摩禪師,從天竺來中國弘法,梁武帝禮請禪師,並且問法說:"我這樣不斷地行善,會有什麼功德?"
"了無功德"達摩禪師潑了一盆冷水說。
武帝聽了非常不高興,再問他為什麼?禪師不答,終於因為不相應,遂拂袖而去。
事實上,梁武帝的善行,豈是毫無功德?禪師所說的了無功德,是說明在禪師的內心,並不存在一般事相上"有無"對立的觀念,我們唯有通過了"有無"對待的妄執,才能透視到諸法"是無是有,非無非有,是可有是可無,是本有是本無"的實相,這種超越向上,是禪家必經的途徑,這種境界才是禪家的本來面目。
禪與話:國師與皇帝
清朝順治皇帝有一天特召迎玉琳國師入宮,請示佛法,順治問道:"楞嚴經中,有所謂七處征心,問心在那裏?現在請問心在七處?不在七處?"
玉琳國師回答道:"覓心了不可得。"
順治皇帝:"悟道的人,還有喜怒哀樂否?"
玉琳國師:"什麼叫做喜怒哀樂?"
順治皇帝:"山河大地從妄念生,妄念若息,山河大地還有也無?"
玉琳國師"如人夢中醒,夢中之事,是有是無?"
順治皇帝:"如何用功?"
玉琳國師:"端拱無為。"
順治皇帝:"如何是大?"
玉琳國師:"光被四表,格於上下。"
順治皇帝:"本來面目如何參?"
玉琳國師:"如六祖所言: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如何是本來面目?"
後來順治皇帝逢人便道:"與玉琳國師一席話,真是相見恨晚。"
順治皇帝是一個佛法素養很高的皇帝,從他的贊僧詩中說的"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蒙矓又是誰?不如不來又不去,來時歡喜去時悲。悲歡離合多勞慮,何日清閒誰得知?..."就可以知道他的思想非常契合佛法。
順治皇帝是一國君主,甚至他羡慕出家為僧的生活,他說:"黃金白玉非為貴,唯有袈裟披肩難;百年三萬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閑。...黃袍換得紫袈裟,只為當年一念差;我本西方一衲子,為何生在帝王家?"他對玉琳國師的恭敬,可想而知。
玉琳國師是一位美風儀的高僧,平時喜靜,不愛說話,即連皇帝問佛法,他也簡明扼要,不願多言,使人感到禪門一言,不易求也。
禪與話:本空非有
有一天,佛印禪師登壇說法,蘇東坡聞說趕來參加,座中已經坐滿人眾,沒有空位了。禪師看到蘇東坡時說:"人都坐滿了,此間已無學士坐處。"
蘇東坡一向好禪,馬上機鋒相對回答禪師說:"既然此間無坐處,我就以禪師四大五蘊之身為座。"
禪師看到蘇東坡與他論禪,於是說:"學士!我有一個問題問你,如果你回答得出來,那麼我老和尚的身體就當你的座位,如果你回答不出來,那麼你身上的玉帶就要留下本寺,做為紀念。"蘇東坡一向自命不凡,以為准勝無疑,便答應了。佛印禪師就說:"四大本空,五蘊非有,請問學士要坐那裏呢?"
蘇東坡為之語塞。
因為我們的色身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假合,沒有一樣實在,不能安坐于此,蘇東坡的玉帶因此輸給佛印禪師,至今仍留存於金山寺。
禪與話:蝨子是什麼做的
有一天蘇東坡和秦少遊在一起吃飯,兩個人因為才華都很高,往往為了談學論道,互不相讓。這天吃飯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人走過,由於許多天沒有洗澡,身上爬滿了蝨子,蘇東坡就說:"那個人真髒,身上的污垢都生出蝨子來了!"秦少遊堅持異議說:"才不是呢?蝨子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兩人各持己見,爭執不下,便決定去請佛印禪師做個公道,評論蝨子是怎麼生成的,並且互相爭議輸的人要請一桌酒席。
蘇東坡求勝心切,私下便跑到佛印禪師那裏,請他務必要幫自己的忙,過後,秦少遊也去請禪師幫忙,佛印禪師都答應了他們。兩人都以為穩操勝算,放心的等待評判的結果,禪師評斷說:"蝨子的頭部是從污垢中生出來的,而蝨子的腳部卻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
禪師做了一次美妙的和事佬,有詩雲:"一樹春風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現前一段西來意,一片西飛一片東。"
這首詩告訴我們什麼呢?就是"物我的合一",物我是一體的,外相的山河大地就是內在的山河大地,大千世界就是心內的世界,物與我之間已沒有分別,而將它完全調合起來,好比一棵樹上,雖然接受同樣的空氣、陽光、水份,但樹葉卻有不同的生機,而能彼此無礙的共存於同一株樹上。
禪與話:搶不走
一日臨濟禪師,跟隨老師黃檗禪師一同下田工作,臨濟禪師走在黃檗禪師的後面,黃檗禪師回頭一看,發現臨濟禪師空著手,因此就對他說道"你怎麼把鋤頭忘記帶來呢?"
臨濟禪師回答道:"不知給誰拿走?"
黃檗禪師停下腳步道:"你走過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臨濟禪師向前,黃檗禪師就豎起鋤頭道:"單單是"這個",世界之上就沒有一個人能拿得動。"
臨濟禪師一聽這話,就毫不客氣的立刻從黃檗禪師手中把鋤頭搶過來,緊緊的握在手中,說道:"剛才老師說誰也拿不動"這個",現在為什麼"這個"在我的手中呢?"
黃檗禪師道:"手中有的未必有,手中無的未必無,你說,今天有誰給我們耕田呢?"
臨濟禪師道:"耕田的由他耕田,收成的由他收成,關我們何事?"
臨濟禪師這麼說了以後,黃檗禪師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回到僧院。
不久,溈山禪師就這件事問仰山禪師道:"鋤頭在黃檗禪師手中,為什麼卻被臨濟奪去?"
仰山禪師答道:"強取豪奪雖然是小人,可是他的智能卻在君子以上。"
溈山禪師再問仰山道:"耕種和收成,臨濟為什麼要說不關己事呢?"
仰山禪師不答:反問道:"難道就不能超脫對待關係之外嗎?"
溈山禪師一句不說,轉身也回到僧院。
黃檗禪師的轉身,溈山禪師的轉身,轉身的世界,就是肯定一切的世界。世人有理話多,無理更是話多,若能在真理之前並回頭轉身,那不是另有一番世界嗎?
禪與話:待客之道
趙州城的趙王特地地拜訪趙州從諗禪師,這時趙州從諗禪師正在床上休息,他躺著對來訪者說道:"大王!我現在已老邁;雖然你專程來看我,但我實在無力下床接待你,請別見怪。"
趙王非但不見怪,反而對趙州更加尊重。第二天趙王派遣一位將軍送禮給他,趙州一聽卻馬上下床到門外相迎。事後弟子們不解,就問趙州禪師道:"前天趙王來時,你不下床,這次趙王的部下來時,你為什麼反而下床到門外相迎呢?"
趙州禪師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我的待客之道有上中下三等分別,第一的上等人來時,我在床上用本來面目接待他;第二等的中等人來時,我下床到客堂裏用禮貌接待他;第三等人來時,我用世俗的應酬到前門去迎接他。"
有人用"茶、泡茶、泡好茶;坐、請坐、請上坐"的話嘲諷寺院知客的勢利,其實並非勢利,實則此乃正常人情之禮。世間法中,本來就是在平等法中示有差別。若趙州禪師的待客之道,從禪心中示觀不同於世俗的知見,就是高人一等了。吾人做人處世,俗諦乎?真諦乎?真俗雙融乎?望有心者一參!
禪與話:公雞與蟲兒
有個兒童,才七歲,但常常找無德禪師,和他東南西北亂說一通,但無德禪師卻認為這個童子機智不凡,出言吐語,常有一些禪味。有一天,無德禪師對他道:"老僧每天很忙,沒有時間經常跟你在這裏辯論胡扯。現在和你再辯一次,假如你輸,你就要買餅供養我;假如我輸,我就買餅和你結緣。"
童子聽後說道:"那就請師父先拿出錢來!"
無德禪師道:"最要緊是辯敗才要錢,辯勝並不成問題。首先假定我老僧是一隻公雞。"
童子道:"我是小蟲兒。"
無德禪師抓住機會說:"是的,你是小蟲兒,你應該買餅給我這只大公雞吃了!"
童子不認輸,爭論道:"不可以,師父!你要買餅給我才行,你是大公雞,我是小蟲兒,我見到你我可以飛走,因為師徒之間不可以爭論的!那你不是輸了嗎?"
無德禪師抓住童子的手,引來許多民眾,無德禪師說:"這個問題跟戰爭和政治相同,假如一般衙門不能判斷,就必須請村民來裁決,這裏有三百村民,其中不能說誰都沒有擁護者。大家呀!請你們為老僧和童子判斷一下吧,我們賓主之間誰有理?"
大眾不能判斷,於是無德禪師認真而莊嚴的說道:"必須是睜眼睛的禪師才能判斷。"
過了三天,全寺的人才注意到,無德禪師悄悄的買餅送給那七歲的童子。
公雞與蟲兒,這一對老少禪者,他們之間,一定有許多幽默的趣事。
禪的裏面,沒有大小、長短、是非、好壞,當然禪的裏面也沒有輸贏,無德禪師開始就想贏那位七歲童子,但七歲童子自願做一個弱者小蟲兒,大公雞伸嘴一啄,蟲兒就是最可口的食物,但小蟲兒可以飛走,象徵著師徒不可以爭論,禪是不爭論的世界,但禪也是一個規律有序的世界。
禪與話:不要拂拭
有一位青年脾氣非常暴躁、易怒,並且喜歡與人打架,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他。有一天無意中遊蕩到大德寺,碰巧聽到一休禪師正在說法,聽完後發願痛改前非,就對禪師說:"師父,我以後再也不跟人家打架口角,免得人見人厭,就算是受人唾面,也只有忍耐的拭去,默默的承受!"
一休禪師說:"噯!何必呢,就讓唾涎自乾吧,不要拂拭!"
"那怎麼可能?為什麼要這樣忍受?"
"這沒有什麼能不能忍受的,你就把它當作是蚊蟲之類停在臉上,不值與牠打架或者罵牠,雖受吐沫,但並不是什麼侮辱,微笑的接笑吧!"一休說。
"如果對方不是吐沫,而是用拳頭打過來時,那怎麼辦?"
"一樣呀!不要太在意!這只不過一拳而已。"
青年聽了,認為一休說的,太豈有此理,終於忍耐不住,忽然舉起拳頭,向一休禪師的頭上打去,並問:"和尚,現在怎麼辦?"禪師非常關切的說:"我的頭硬得像石頭,沒什麼感覺,倒是你的手大概打痛了吧!"
青年啞然,無話可說。
世間上無論什麼事,說很容易,做很困難,說不發脾氣,但境界一來,自我就不能把持。禪者曰:"說時似悟,對境生迷。"就是這種寫照。
禪與話:乞丐與禪
挑水雲水僧,是一位有名的禪師,曾在好幾個叢林禪院住過,可以說飽參飽學,並在各地教過禪人。
他所主持的這一個禪院,因此吸引了太多的僧信學徒,但這些學生往往不能忍苦耐勞,半途而廢,使他不得不對他們表示,他將辭去教席,並勸他們解散,各奔前程。此後,誰也沒有發現挑水禪師的行蹤。
三年後,他的一位門人發現他在京都的一座橋下,與一些乞丐生活在一起,這位門人立即懇求挑水禪師給他開示。
挑水禪師不客氣的告訴他:"你沒有資格接受我的指導。"
門徒問道:"要怎樣我才能有資格呢?"
挑水禪師道:"如果你能像我一樣在橋下過上三、五天的時間,我也許可以教你。"
於是,這名門人弟子扮成乞丐模樣,與挑水禪師共度了一天乞丐的生活。第二天,乞丐群中死了一人,挑水禪師于午夜時分夥同這位學生將屍體搬至山邊埋了,事完之後,仍然回到橋下他們的寄身之處。
挑水倒身便睡,一直睡到天亮,但他這位學生卻始終未能入眠。天明之後,挑水禪師對門入說道:"今天不必出去乞食了,我們那位死了的同夥還剩一些食物在那兒。"然而這位門人看到那骯髒的碗盤,卻是一口也吞咽不下去。
挑水禪師不客氣的說道:"我曾說你無法跟我學習,這裏的天堂,你無法享受,你還是回到你的人間吧!請不要把我的住處告訴別人,因為天堂淨土的人,不望有別人的打擾!"
門人哭著跪下來,訴說道:"老師!你珍重吧!弟子確實沒有資格跟你學習,因為你的天堂,弟子無法領會!"
一個真正禪者的眼中,天堂淨土在那裏?卑賤工作裏有天堂淨土,愛人利物裏有天堂淨土,化他轉境裏有天堂淨土,原來天堂淨土是在禪者的心中,不在心外。
禪與話:本來面目
香嚴智閑禪師是百丈禪師的弟子,飽學經論,後來參學師兄靈佑禪師,一天靈佑對他說:"聽說你一向博學多聞,現在我問你──父母未生我之前的本來面目是什麼?"
智閑禪師一時語塞,回到住處,翻遍了書本,也找不到答案,再回來對禪師說:"和尚慈悲,請您開示我,什麼是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
溈山靈佑禪師斬釘截鐵的說:"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告訴你答案的話,那仍然是我的東西,和你不相干,我告訴了你,你將來會後悔,甚至會埋怨我的。"
智閑禪師一看師兄不指示他,傷必地把所有經典燒毀,從此就到南陽自崖山去看守慧忠國師的墳墓,晝夜六時如啞吧吞含火珠地思考這個疑團,有一天在田園除草,忽然鋤頭碰到石頭,咯答一聲,頓然身心脫落,而大徹大悟,於是沐浴焚香,對著溈山遙拜著說:"和尚您實在大慈悲了,假如當初您告訴了我,我就沒有今日的喜悅了!"
禪的悟不是別人給我們的,是要我們去心領神會的。
禪與話:茶飯禪
唐朝龍潭崇信禪師,跟隨天皇道悟禪師出家,數年之中,打柴炊爨,挑水作羹,不曾得到道悟禪師一句半語的法要。一天乃向師父說:"師父!弟子自從跟您出家以來,已經多年了。可是一次也不曾得到您的開示,請師父慈悲,傳授弟子修道的法要吧!"
道悟禪師聽後立刻回答道:"你剛才講的話,好冤枉師父啊!你想想看,自從你跟隨我出家以來,我未嘗一日不傳授你修道的心要。"
"弟子愚笨,不知您傳授給我什麼?"崇信訝異的問。
"你端茶給我,我為你喝;你捧飯給我,我為你吃;你向我合掌,我就向你點頭。我何嘗一日懈怠,不都在指示心要給你嗎!"崇信禪師聽了,當下頓然開悟。
從這一則師徒問答之中。可以瞭解禪就是生活。日常生活的搬柴運水,喝茶吃飯,無不蘊藏無限的禪機。
禪與話:多撿一些
鼎州禪師與沙彌在庭院裏經行,突然刮起一陣風,從樹上落下了好多樹葉,禪師就彎著腰,將樹葉一片片的撿起來,放在口袋裏,在旁的沙彌就說道:"禪師!不要撿了,反正明天一天早,我們都會打掃的。"
鼎州禪師不以為然的道:"話不能這樣講,打掃,難道就一定會乾淨嗎?我多撿一片,就會使地上多一分乾淨啊!"
沙彌又再說道:"禪師,落葉那麼多,您前面撿,它後面又落下來,您怎麼撿得完呢?"
鼎州禪師邊撿邊說道:"落葉不光是在地面上,落葉在我們心地上,我撿我心地上的落葉,終有撿完的時候。"
沙彌聽後,終於懂得禪者的生活是什麼?
當佛陀住世的時候,有一位弟子叫"周利槃陀伽",非常愚笨,教他一首偈頌,會念前句忘後句,念後句忘前句,不得已,佛陀問他會什麼,他說會掃地,佛陀就叫他掃地的時候念"拂塵掃垢",他念久後,心想,外面的塵垢髒時,要用掃把去掃,心內污穢時要怎樣清掃呢?
這樣,周利槃陀伽就聰明開智慧了。
鼎州禪師的撿落葉,不如說是撿心裏的妄想煩惱,大地山河有多少落葉不去管它,心裏的落葉撿一片少一片,禪者,只要當下安心,就立刻擁有了大千世界的一切。儒家主張凡事求諸己,禪者要求隨其心淨則國土淨,故人人應隨時隨地除去自己心上的落葉。
禪與話:一坐四十年
佛窟惟則禪師,宋朝長安人,少年出家後,在浙江天臺山翠屏岩的佛窟庵修行。
他用落葉蓋屋頂,結成草庵,以清水滋潤咽喉,每天只在中午採摘山中野果以充饑腹。
一天,一個樵夫路過庵邊,見到一個修道老僧,好奇的向前問道:"你在此住多久了?"
佛窟禪師回答道:"大概已易四十寒暑。"
樵者好奇的再問道:"你一個人在此修行嗎?"
佛窟禪師點頭道:"叢林深山,一個人在此都已嫌多,還要多人何為?"
樵夫再問道:"你沒有朋友嗎?"
佛窟禪師以拍掌作聲,好多虎豹由庵後而出,樵夫大驚,佛窟禪師速說莫怕,示意虎豹仍退庵後,禪師道:"朋友很多,大地山河,樹木花草,蟲蛇野獸,都是法侶。"
樵夫非常感動,自願皈依作為弟子。佛窟對樵者扼要的指示佛法的心要道:"汝今雖是凡夫,但非凡夫;雖非凡夫,但不壞凡夫法。"
樵者於言下契入,從此慕道者紛紛而來,翠屏岩上白雲飄空,草木迎人,虎往鹿行,鳥飛蟲鳴,成為佛窟學的禪派。
一坐四十年,用普通的常識看,四十年是漫長的歲月,但證悟無限時間,進入永恆生命的聖者,已融入大化之中的惟則禪師,這只不過一瞬之間而已。在禪者的心中,一瞬間和四十年,並沒有什麼差距。
禪者的悟道中,他所悟的是沒有時空的差距,沒有人我的分別,沒有動靜的不同,沒有生佛的觀念(眾生與佛)。
"雖是凡夫,但非凡夫之流",因為人人有佛性,真理之中絕生佛之假名,那有是凡夫非凡夫的分別?"雖非凡夫,但不壞凡夫法",禪者悟道,不破壞另有建立,不壞萬法,而已超越萬法了。
禪與話:一首詩
雙溪布衲禪師和契嵩禪師友善,而且彼此已到了真正以禪接心的階段,一日契嵩禪師戲以詩追悼還活得好好的布衲禪師曰:
"繼祖當吾代,生緣行可規;
終身常在道,識病懶尋醫。
貌古筆難寫,情高世莫知,
慈雲布何處,孤月自相宜。"
布衲禪師讀罷契嵩禪師的追悼詩後,非常歡喜的舉筆答曰:
"道契平生更有誰,閑卿於我最心知;
當初未欲成相別,恐誤同參一首詩。"
布衲禪師寫罷,即投筆坐亡。
布衲禪師本來沒有入滅的意圖,但為了顧念道友詩篇的信譽,所以就入滅了。禪師們的友誼,生死以之,實在非常難得。
古人有一死以酬知己,但那都是為了報恩,或其他事故,而布衲禪師只是為了道友的遊戲筆墨,就以死來維護道友的意見。契嵩禪師詩中的意思,就是直下承當布衲禪師的傳法,也可以說是一句玩笑話,也可以說這一首詩,或真有見地,布衲禪師為了認可,就毫不猶豫的入滅,不瞭解的人還以為布衲禪師是被契嵩禪師逼死的,其實禪師對生死的看法,早就勘破,只要傳承得人撒手就走,可說灑脫自在,還有什麼比這更美的呢?
禪與話:快樂與痛苦
曇照禪師每日與信徒開示,都離不開:
"快樂呀!快樂呀!人生好快樂呀!"
可是有一次他害病了,在生病中不時叫說:
"痛苦呀!痛苦呀!好痛苦呀!"
住持大和尚聽到了,就來責備他:
"喂!一個出家人有病,老是喊苦呀,苦呀,不好看呀!"
曇照:"健康快樂,生病痛苦,這是當然的事,為什麼不能叫苦呢?"
住持:"記得當初你有一次,掉進水裏,快要淹死時,你且面不改色,那種無畏的樣子,視死如歸,你那豪情如今何在?你平時都講快樂,快樂,為什麼到病的時候,要講痛苦,痛苦呢?"
曇照禪師對住持和尚道:
"你來,你來,你到我床前來!"
住持到了他床邊,曇照禪師輕輕地問道:
"住持大和尚,你剛才說我以前講快樂呀,快樂呀!現在都是說痛苦呀,痛苦呀!請你告訴我,究竟是講快樂對呢?還是講痛苦對呢?"
人生有苦樂的兩面,太苦了,當然要提起內心的快樂;太樂了,也應該明白人生苦的真相。熱烘烘的快樂,會樂極生悲;冷冰冰的痛苦,會苦的無味;人生最好過不苦不樂的中道生活。
禪與話:自了漢
黃檗禪師自幼便出家為僧,有一次他游天臺山時,碰到一個舉止奇怪的同參,兩人談笑,一如故人。當他們走到一條小溪前面時,正好溪水暴漲,那個同參叫黃檗一起渡河,黃檗便說道:"老兄,溪水這麼深,能渡過去嗎?"
那個同參便提高褲腳過河,好像在平地上行走一樣自然,他邊走邊回過頭來說:"來呀!來呀!"
黃檗便叫道:"嘿!你這小乘自了漢,如果我早知你如此(早知你是有神通的小乘人)便把你的腳跟砍斷。"
那同參被他罵聲所感動,歎道:"你真是位大乘的法器,實在說,我不如你啊!"
說著,便消失了。
佛教分大乘小乘,小乘重自度,大乘重度他,小乘聖者,縱然得道,也不及初發心的大乘行者。"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為也"的作風,永遠不能成佛。"自己未度,先能度人,才是菩薩發心。"黃檗斥責自了漢,難怪小乘聖者感動,並贊歎為大乘法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