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喜歡坐在這裏,聽著這個京調。月月看到我時,眸子裏總是佈滿了悲傷,我只是笑笑對她說:我只是習慣坐在這個位置。戲臺上演繹著唐代的悲歡離合,那金樽裏盛的是一個世紀的悲哀,我問青青為什麼總喜歡這出戲,喜歡那個樽杯。她說那個樽杯裏溢滿了千年的眼淚和蒼涼。
一)初相識
落向晚,我告訴你啊!我的旗袍一定一定給我做漂亮一些月月,這個料子你喜歡嗎我說落向晚,你成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這麼老氣的料子,我才不要。我又不是在臺上唱賈母,估計賈母還活著,也不會穿這個顏色的大褂。”“月月,你怎麼越說越離譜了向晚我喜歡這塊布料,我十天后來取旗袍。望著遠走的月月,感覺這個刁鑽的丫頭有時也很可愛。
在這座小城,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裁縫師,擁有一間平凡的小屋,小屋裏掛滿了做好的旗袍。
總想起一個女孩子,她只是在我店外駐足,靜靜地看我裁衣。那時我微皺地眉毛和滿身的布屑是不是嚇壞了她?當我感覺有人在注視我時,轉身看到了微笑地她。雖然只見過她一次,可是那甜甜地笑讓人感覺有一種無言的美麗。手上的這塊衣料恐怕要擱淺了,月月來選布料時,我將這塊布料藏在了箱底,如果讓月月知道我為一個不知姓名的女子留下最上好的布料時,肯定會氣壞的。
外面飄起了小雨,淡淡的雨絲,空氣中夾雜了一些涼意。想起月月那丫頭穿得有些單薄,正好前天裁衣時剩下一塊布料,索性給她做了條披肩。月月那丫頭肯定又在鄰街的茶館喝茶,撐著一把花傘走在濕漉漉的街上,一把淡綠色掛有墜飾的雨傘飄進眼簾。雨越下越大,花園外的亭子裏那把綠色的花傘輕輕地在旋轉。我有半刻地失神,她笑著對我說:好久不見,看著她單薄的粉紅連衣裙,伸手遞過那件披肩,對她說:披上吧!她看著這件淡黃色披肩說:好漂亮,你做的?我點點頭,她眼中閃爍的光彩,讓我感覺有一束陽光照進了我的心裏。
那天的柳青青好漂亮,她像一米陽光,悄然無息地溫暖了我的胸膛。走時她告訴我:過兩天到店裏做件衣裳。
月月這兩天沒來看她的旗袍,打電話說是凍著了。輕輕將那塊壓在箱底的布料拿出來,沒想到她會再次出現。這塊布料手感很好,玫紅色的綢面上朵朵綻放的花兒和飄落的藍色羽毛交錯,她會不會覺得玫紅太豔麗了,或者是不喜歡這個圖案,發現自己這兩天總是胡思亂想。剛要收起這塊布料時,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小裁縫,我來了。聽著小裁縫這三個字,我笑出聲來。打心裏喜歡這個名字,她俏皮地看著我,那時感覺她真美,那種骨子裏散發的清純,那種天真的燦漫,讓我有一種衝動,真想挽著她的手跑到山谷大喊柳青青,我喜歡你。她看著我手中的這塊布料,眸子裏閃爍著驚喜。她說:小裁縫,這塊布料我想做件連衣裙,你說好看嗎?看著眼前的柳青青,我說:青青,你為什麼不選擇做成旗袍呢?她疑慮地看著我說:也好,看著依舊有些疑慮的柳青青,微皺的眉毛,沉思的樣子,感覺她憂愁時都這麼美。青青,請相信我,那時的柳青青,眉目一挑,嘴巴上翹,沖我一笑說:小裁縫,做漂亮一些噢! 望著離去的柳青青,感謝老天讓我遇到了她,留給我一份甜蜜。不管她以後將成為誰的新娘,我都會記得她。
(二)原來你也在這裏
清晨的陽光很好。我一直都有晨跑的習慣,湖邊傳來練嗓的聲音,是京調。我一直都喜歡京調,側目望過去,那雙含笑的眼睛也在看我,是柳青青。我感到很驚詫,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為什麼如此地吸引我。
柳青青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臉有些微紅,她有些慌亂地對我說:我給你唱戲聽,好不好?那時的我感覺她的樣子好傻,那個京調居然跑調了。她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我會意的一笑,她更不好意思了。她拿出一張戲票,說要請我聽戲。接過戲票,感覺這丫頭真可愛。雖然唱得不是很好,但是唱戲時的姿態和腔調,卻別有一番滋味。你的旗袍我正在做,她笑笑說:小裁縫,今天晚上來聽戲然後笑著跑開了。
晚上買好了小吃,等著柳青青,可是身邊的這個座位一直是空的。可能是有事來不了吧!心裏有點失落,這個戲團的唱功相當不錯,一看就是名角,全場暴滿,掌聲如雷。聽前排的人說:這是有名的戲團,千金難買一票。快看!《貴妃醉酒》,聽說這個女子只有二十三歲,唱得真好。只見《貴妃醉酒》裏的貴妃手拿金樽,唱著她的悲歡離合。不知覺得也沉醉在千年的遺憾中,弱水三千,只飲一瓢。柳青青,縱我有弱水三千,只許你一生癡迷不悔。臺上的女子字正腔圓的唱腔,含情的雙眼,把楊貴妃的無奈和醉酒後的迷離演繹地淋漓盡致。台下的戲友都站起來為她鼓掌,這個女子唱得很棒,可惜柳青青看不到了。喂,跟我合個影唄!然後就聽到雷鳴般的掌聲,是在臺上唱戲的那個女子,台下一片驚呼。喂,小裁縫,我的旗袍做好了沒?小裁縫這是她給我起的雅稱。那時的我驚得一身汗。柳青青!看著驚豔的她我難以置信。
這幾天總是想著臺上的柳青青,驚豔的戲裝,字正腔圓的腔調。她怎麼可以瞞天過海呢?小裁縫,你做的旗袍真好看。看著試裝出來的她,我又傻愣在那裏。好美,她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裁縫,我唱得好嗎?看著笑靨如花的柳青青,我居然勾起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幾下,那個動作包含的疼愛,她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她只是扭著頭對我說:以後唱給你聽
青青月月好巧,你也來小裁縫這裏做衣服啊!”“落向晚,你居然居然把這塊最好看的料子留給了青青,我打死你。月月在店裏追逐著我,我無處可躲。青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月月,你就饒了他吧!她眉目中透露著一種憐惜之情,恍惚間我感覺人間美景瞬間變得不真實起來。似乎眼中的青青更像一幅不忍觸摸的畫。月月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尺子,月月看著我和青青,眉目間少了些霸道,似乎多了一絲憂愁。月月,病好了吧!”“青青,我沒有事了,落向晚若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今天的月月似乎有心事,拿著做好的旗袍試也沒有試一下,匆忙地走了。
青青,那天你怎麼在湖邊唱戲,唱走調了呢?看著青青兩腮泛紅,我不再問下去。總想起第一次在門外看到她時的情景。我喜歡青青,可是總感覺配不上她。她三歲開始學唱戲,家境也好。我一直都懷疑憑我的能力,是否會讓她過得幸福。我想問問青青,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一星期後是青青的生日,我買了一隻玉鐲,這只鐲子淡青的色澤,讓我想起了那把綠傘,那份悸動永遠難忘。
出乎我意料的是青青居然接受了那只玉鐲,那天的我好傻,我只是對她說:青,請給我一個機會,我喜歡你。以後請叫我向晚。如果你明天改口了,就是接受我了,如果依舊還叫我小裁縫,那個玉鐲就算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她皺著眉毛,皺得很緊很緊,然後氣乎乎地說了一句話: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你給我戴在手上,我不改口也難啊!那時的我還傻愣在湖邊,等我反應過來時,才感覺我是真的很笨。
(三)請讓我去愛你一生
從那以後她喊我向晚,我們幸福地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她喜歡我陪在她身邊,她在臺上排演,我就在一邊看著。直到有一天,她對我說:向晚,陪我去一個地方。不要問為什麼?那是一個舞蹈學院,她換好舞衣,在那裏舞著。看著眼前的青青眼中的憂傷,我感到吃驚。她戲唱得那麼好,功底那麼深。居然最愛的不是唱戲,而是跳舞。《羽衣霓裳》緩緩的聲調刺疼了我的心,眼中的青青眼底藏不住的憂傷,讓我坐立不安。
答應過青青不再問的,可是那種無助讓我沒有了言辭,舞臺上的她輕輕地舞著曼紗,紅色的曼紗靈動地搖擺著,我才明白她的戲如她的人生一樣,雖然多彩,但終是有缺憾。這曲《羽衣霓裳》在她心裏又藏了多久呢?
一路上,她不再言語,只是握著我的手有點冰涼,感覺手上有雨墜落,抬頭是她的清淚。她只是窩在我的懷裏,我撫摸著她如絲的發,幫她擦幹眼角的淚痕。向晚,其實我並不喜歡唱戲,你知道嗎?三歲時我就開始練硬工,那時我的世界裏是慘白的。十歲那年,我最要好的朋友開始棄戲學舞,她學的就是《羽衣霓裳》舞,那時的我偷偷跟著她學。有一次被爸爸發現了,爸爸撕破了那件舞衣,從此我不再提起跳舞之事。向晚,我想讓你見見我的家人,望著懷裏的青青,總感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依青青家裏的地位,能瞧得起一個小裁縫嗎?
永遠忘不了那晚,青青開心地把我帶到他父母面前,講著我們戀愛的經過。就在我們緊緊地相擁,希望兩老成全時,柳伯父粗暴地分開了我們,一巴掌打在了青青的臉上,那一刻我摟住了快要倒下的青青,青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行清淚讓剛剛的興奮化為烏有。青青的父母都是名角,怎麼會看上一個給別人做衣的小人物。拉著青青剛要走,青青開始嘔吐,臉色開始發青。我呼喚著她。那種不祥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看著眼前的青青,淚一顆顆墜落。為什麼蒼天對我如此薄情,青青已經睡了五天了。
如果可以,我願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命。青青只能活三個月了,她得的是血癌。看到結果的那一刻,我暈了過去。三個月我能為她做些什麼呢?青青的手冰涼,我哭泣的眼淚換不醒她。看著青青的雙親,我跪下對他們說:伯父伯母,請你們成全,我要娶青青。眼前的兩老只對我說了一句話:求你給我女兒永遠的幸福。”“落向晚,你為什麼這麼自私,我哪一點比不上青青。眼前的兩老望著氣急敗壞地月月,她們能說些什麼呢?我只是對月月說:我只愛青青一個人,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也是。希望你能祝福我和青青。月月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我在看到青青第一眼時,就再也無法忘記。
醒來後的青青,看似精神很好,我將那枚鑽戒戴在了她無名指上,她幸福地看著祝福她的雙親,我們只是告訴她說:她有些貧血。白天在醫院照顧青青,晚上我趕制青青的嫁衣,那是一件霓裳。我要讓她的生命沒有遺憾。她從來沒有一件屬於自己的舞衣,我要給她圓夢,我要她穿上這件霓裳,舞最後一曲《羽衣霓裳》舞。
一個月後,我們的婚禮如期舉行。看著穿著霓裳的青青,她好美。當她看到這件霓裳時,她捧在手裏哭了很久。那天她似天間的仙女下凡,她說這件霓裳是她見過最美的舞衣。
我知道她終要離去,但是我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回憶,相思已氾濫成災,我無法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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