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大明朝儘是些咄咄怪事,天啟皇帝朱由校酷愛木工,整天刀斧錛鑿的做一些極其精細的房屋船隻等木制模型,且十分癡迷,是一個典型不理朝政的昏君。小木匠皇帝潛心于製作木器房屋,把公務一概交給魏忠賢,當起了甩手掌櫃。魏忠賢借機排斥異己,擴充勢力,禍害忠良,朱由校卻耳無所聞、目無所見,整日只顧玩樂。

說起玩樂,這個人玩得那是相當前衛。盛夏季節,他喜歡穿上冬裝,模仿明太祖雪夜戎裝巡遊;有時心血來潮,扮成宋太祖上臺演戲。整天就想著遊山玩水,幹些木匠活,因為嬉樂過度,身體就累壞了。前不久,病情突然加重,奄奄一息,這可把魏忠賢給急壞了。

你想啊?魏忠賢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這個木匠皇帝,哪捨得讓皇上就這麼輕易死了。所以魏忠賢可真是著急了,他明白,皇帝要是死了,自己以後就難辦了。拜自己所賜,皇帝的幾個兒子都被自己暗中給除掉了,萬一皇帝死了,就連搞個垂簾聽政、欺負小孩兒的機會都沒有了。皇位的唯一繼承者,就是皇帝的弟弟,時年十七歲的朱由檢。

對於朱由檢,魏忠賢並不瞭解,不過他也不傻,知道很難再有朱由校這樣的極品皇帝出現了,要想控制朱由檢,談何容易。自古良將難尋,而廢才其實更難得,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天啟皇帝朱由校的小命,千萬不能讓他死了。

魏忠賢趕緊公告天下,為皇帝尋找名醫偏方治病。說來也巧,公告貼出去不久,果真有人送來一個仙方,名為仙方靈露飲。要說此藥的炮製過程極為繁雜,需要把小米放進木筒蒸煮,木筒底部鏤空,下面放個銀瓶,把煮出來的水接在銀瓶裏,直到水滿為止,這煮出來的水就是仙露

做過飯的人都知道,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米湯,您說這玩意兒要是能治病,那還不出了鬼了?果然,在天啟七年第八月十一日,朱由校喝了兩碗米湯後便駕崩升天了。其同胞的弟弟、十七歲的信王朱由檢即位,當上了皇帝,改元崇禎。別看朱由檢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卻是雷厲風行,上位也就是兩個多月時間,便徹底肅清了魏忠賢一黨。以歷代帝王從未有過的氣魄,大規模地平反冤案,所有被閹黨迫害的人一律得以昭雪。為禍七年之久的閹黨之亂終於落下了帷幕。

魏忠賢被小皇帝朱由檢趕出了宮。這九千歲腦袋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皇帝不殺你,你就趕緊跑了得了唄!不!他非但不跑,還用了三天時間開始打包自己的零碎,幾百個僕人沒日沒夜地幹著,清理出四十大車家底,然後光榮地上路了,前呼後擁,隨行的還有隸屬自己的一千名騎兵護衛。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大難當頭,趕緊夾尾巴快跑,但是這個魏忠賢卻不這麼認為。用他的話說:皇上如果要殺我,早就殺了,還用等到今天嗎?我無權無勢,也不爭了,弄點家底回去養老還不行嗎?

這件事惹惱了崇禎,心說:讓你走你就走,走了還這麼囂張,不殺你殺誰?

就在魏忠賢出發後的第三天,崇禎皇帝傳令兵部,發出了逮捕令。

魏忠賢剛走到河間府阜城縣,聽說皇帝派人追自己了,嚇得當時就昏了過去。

當天晚上,魏忠賢躺在客店裏,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了。皇上的兵一到,自己恐怕就命不保了,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跑?往哪兒跑啊?唉……

半夜時,魏忠賢突然聽到窗前有人唱歌,凝神細聽。

歌聲淒婉。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裏,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二更時,輾轉愁,夢兒難就。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稠。

如今蘆為帷,土為炕,寒風入牖。

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

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

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

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

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城樓上,敲四鼓,星移斗轉。

思量起,當日裏,蟒玉朝天。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淒淒孤館。

雞聲茅店裏,月影草橋煙。

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鬧囔囔,人催起,五更天氣。

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溫彼此。

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

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

魏忠賢聽著歌聲,回想起自己這一輩子,折騰來折騰去,還真個不如死!

真個不如死,那就死了吧!

魏忠賢找了根繩子,往房梁上一搭,脖子往裏一鑽,去找木匠皇帝訴衷腸去了!

他這一死,一天的雲彩都散了。京城的酒賣光了,鞭炮放光了,老百姓歡聲一片,普天之下,齊聲讚頌。

閹黨是滅了,可是朝廷紛爭不斷,朝政無人理會,邊疆烽火連天,百姓民不聊生。

年輕的崇禎皇帝第一個便想到了賦閑在家的袁崇煥。就在魏忠賢剛死十三天時,遠在老家的袁崇煥便接到起複任職通知書。讓他吃驚的不是起複,而是職務。

當時的身份乃是一屆布衣,按慣例,起複提拔也得有個級別,不成想,崇禎給他的第一個職務就是都察院右都禦史、兵部左侍郎。這個官可不小,那可是二品大員。結果,袁崇煥在家還沒緩過勁,第二道任職令又傳了過來,這回的官更大了,變成了兵部尚書,督師薊遼。

明朝的督師是除了皇帝以外,管轄地方權力最大的官員,手底下管著五六個巡撫,可以說是只手遮天,權傾朝野了。很明顯,崇禎是鐵了心要重用袁崇煥。

袁崇煥熱血澎湃,滿腔鬥志,趕赴京城,面見崇禎帝。二人平臺如對,慷慨陳詞,一時說得興起,發下了狠話:計五年,全遼可複。這句話的意思很直白,給我五年時間,我能恢復遼東,掃平大金,實話實說,這句話的確有點吹大發了。

朱由檢當皇帝那一年正是天聰元年,當時皇太極剛做汗王還不到一年,也是忙得腳打後腦勺,沒時間顧及。對於先前的那個木匠皇帝,皇太極一直也沒放在眼裏,眼看著魏忠賢把大明朝攪得雞犬不寧,暗無天日,也樂得坐收漁翁之利。後來聽說又換了個娃娃皇帝,也一直沒當回事。

直到前不久,派出去的諜工傳回了袁崇煥二次複出的消息,皇太極終於有些坐不住了,趕緊連夜召來範文程共商大計。

範文程自從皇太極即位以來,事務繁忙,汗王幾乎事事都與其商議,幾乎到了離不開他的地步了,每事必問。越是這樣,他越小心。範文程這個人一生行事謹慎,對三大貝勒和女真重臣都十分尊重,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因此,在朝中,可謂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每當汗王和其他三大貝勒之間出現一點兒小摩擦,只要他一出面,就可以很快化解,已是大金國漢臣中的領袖,汗王及眾貝勒的股肱。

範文程連夜趕至汗王內宮,請安過後,皇太極這才取出把諜工送回的情報遞給了範文程。

範文程閱畢,冷笑道:好厲害!五年複遼,御賜尚方寶劍,又可便宜行事,看來明廷這回是下了大決心了。

皇太極點了點頭:文程先生,朕正要與先生商議,不知先生以為我們應如何對待?

範文程眉頭緊鎖,許久過後,抬頭道:臣以為,袁崇煥此次出山,委以兵部尚書兼右都禦使重任,兵部尚書出外督軍,不大多見。自古權傾朝野者,最容易引起主子的懷疑,所謂物極必反,若要破袁,有兩計可施。明裏我們設法使其君臣相疑,一旦君臣相疑,我們就會有可乘之機。只有殺了袁崇煥,我們才可以入主中原。

皇太極點了點頭:不知先生,那第二計又是何計?

範文程笑道:明裏用離間計,暗裏則出奇兵,以點破面,趁火打劫!

哦?願聞其詳。

無論是女真薩滿還是中原異術,都有鬼神莫測之神通。行地七公雖然不知所蹤,但是我大金之下仍有能人,可以悄悄潛入寧遠城,伺機作法,擾其心智。

哦?除了行地七公,還有誰有這種本事?如若行地七公在,朕早就親率大軍,與那袁蠻子決一死戰了,也不會在此蟄伏不動,暗自傷神了。

臣聽說,尼桑薩滿雖已逝世,但其女繼承薩滿,法力仍然通天。還有一人,就是點奇穴、定乾坤的魏寶山。這兩人如果一旦進入寧遠城,其威力不容小覷。風水一道,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度之,配合薩滿巫術,普通人根本防不勝防。範文程思考再三,這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皇太極微微地點了點頭:文程先生實乃朕之智囊。此二計分頭行之,互不干擾。我記得宋朝有個嶽飛,我們就要讓袁崇煥成為第二個嶽飛!

君臣二人會意一笑,範文程道:臣以為我們首先應開和談,儘量拖住他,以爭取戰機。在與袁崇煥的接觸中要不遺餘力大肆吹捧他,最好將他捧上天,要造出一種輿論,天下人只知有袁帥,而不知有崇禎。一個十八歲的小皇帝,焉能不疑?

皇太極哈哈大笑,興奮道:先汗駕崩,朕曾發過誓,一定要手刃袁蠻子,替父報仇。袁蠻子回老家後,朕以為這一誓言落空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真是天意!只要除掉袁蠻子,南朝中便再無帥才可用,憑他山海雄關,長城萬里,能耐我何?

範文程也長出了一口氣,頓了一下,繼而說道:還有一人不得不防,就是毛文龍,雖無大害,但卻擾人不得安寧。最近在朝鮮的皮島上又死灰復燃。我們打,他就跑,我們不打,他就來擾。不如趁此機會,來個借刀殺人,讓袁崇煥先斬了毛文龍,解除後患!

23回、寧遠城設立英雄擂

範文程回到住處後,天一亮便召來了魏寶山,把計畫和盤托出,詳細地說了一遍。

魏寶山聽後,不禁有些呆愣。自己拜師學藝二十載,學得這些本事本以為都是為人除憂,解人於難。如今,竟然把這些風水術用於害人上,心裏一時有些矛盾,半晌沒有說話。

範文程觀人識心,見魏寶山猶猶豫豫,轉瞬就猜到了魏寶山的想法。想了想,這才開口道:寶山,凡事凡物都有正反兩性。刀可以用來切菜,也可以用來殺人,並不是說殺人就是錯的,殺惡人即為做善事。如果你殺的是一個強盜,可以救下幾個人;如果你殺得是一個貪官,可以救活幾百人;如果你殺了昏君,可以救活天下之人。明朝現在腐敗不堪,眾所周知。人要善,此是相機而變。春變夏,夏變秋,秋變冬,少變老,滄海變桑田,萬千世界,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天地變而四時生,順乎天應乎人。大金國定都瀋陽,以丁計田,人人有田種,旗漢分屯,開倉賑濟,種種舉措,深得人心,必將入主中原,重主天下!

魏寶山雖說文化不高,但是也聽得懂道理,範文程一席話,立時茅塞頓開。

範文程看著魏寶山笑了笑,道:寶山,不是先生要你去殺人。縱觀歷史朝代更替,此是天地之規律,猶如五行相生,周爾複始,沒有始,沒有終。商周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無數朝代輪替,國之衰,必有賢者取而代之,順乎天應乎人,此是天道!

魏寶山道:先生,大道理我不會說,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麼呢?

範文程笑道:此去寧遠,你一個勢單力孤,實在兇險。我另推薦兩人助你,其中一人精通薩滿術,名字叫杜拉爾果果,另一個人武藝高強,是大貝勒的兒子,叫夜叉,有他們倆配合你一起行事,應該會安全許多,事半功倍。

魏寶山點了點頭,問範文程,這件事,能不能允許其師叔一同前往?

範文程大喜:有老爺子相助,自是天大的好事,一切以安全為重,切不可莽撞。明日,我再為你引見另外兩人,你們到時再自行安排行程。

次日,範文程府,大廳內正位坐著範文程,左右兩側座位各坐兩人,正是魏寶山和馬伯通,杜拉爾果果和夜叉。由範文程給相互介紹完畢後,就算是認識了。

範文程先給大夥說了說寧遠城的形勢,大夥聽完後神情都有些緊張起來。

據諜工講,袁崇煥到任後,對寧遠城所有的百姓都做了登記,發現形跡可疑、面貌陌生者,當即拘捕。然後交由交專門的機構審查,那些人十分厲害,問上幾句話,就能判定你的身份是真是假。大金派去的諜工,十之八九都被他們抓了起來。相比較進城而言,出城的盤查更是嚴密,數道關卡把關,想要返回大金,更是勢比登天。

大家坐在一起討論如何對付袁崇煥,商議了整整一小天,最後總算才敲定了大致的方案。

數日之後,四人重新集合在一起,準備開始行動,夜叉和杜拉爾果果也都換上了漢人的裝束。

杜拉爾果果個頭不高不矮,瓜子臉,面如玉脂桃花,柳眉彎彎,杏眼閃閃,長得水靈靈的。雖然換上普通漢人女子的裝束,但是往那兒一站,恰如一支迎風妖嬈的碧桃,十分嬌豔。夜叉身高九尺,身材勻稱,五官精緻,猶如銀娃娃一般,並肩和杜拉爾果果站在一起,就像是年畫裏的金童玉女一般,當真是郎才女貌,相比之下,魏寶山這身裝束實在是土得掉渣,乍一看,和種地的沒什麼兩樣,相形見拙。

魏寶山和馬伯通爺倆看著面前這倆人,再低頭看看自己這身打扮,不住地直晃腦袋。

馬伯通吧嗒了幾下嘴,說:我說杜什麼果果,還有那個夜叉啊,要我看,咱們還是分開進城吧!就咱們四個一起進去,十有八九得被扣住,我們爺倆和你們一看就不是一條道上的,咱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混進城裏再說吧!

杜拉爾果果掃了一眼魏寶山和馬伯通,點了點頭:老爺子,那咱們就城裏見了!

說罷,和夜叉兩人肩並肩地朝著城門處走了過去。

花開兩朵,單表一支。

且說魏寶山和馬伯通兩人,大搖大樣地直接走進了寧遠城。就他們倆就樣貌,這打扮,根本就沒有人注意他們。

馬伯通還沖著魏寶山直白話:咋樣?寶山,就咱爺們這氣質,這派頭,誰敢攔咱們?你沒看守城門那些崽子,連正眼都不敢看咱們,這就叫大將之風!

魏寶山心裏好笑,也懶得和他掰扯,順著大街就往前走。不過走著走著就發現了一件怪事,怎麼街上冷冷清清,道路兩旁關門閉戶,甚至街上連個小孩兒都沒有呢?走上老半天,才偶爾能看見一兩個人。

魏寶山心想: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要打仗了,老百姓都逃難去了?不能啊,要打仗,自己怎麼沒聽說呢?要是不打仗,大白天的,怎麼家家都把門關上了呢?

爺倆心裏疑惑,往前走著,看見街旁有個小飯館,爺倆打定主意,乾脆先進去吃點飯,順便打聽打聽是怎麼回事。

飯館內有兩三個夥計,正忙著收拾東西。地都已經打掃乾淨了,板凳全都摞在桌子上,一個夥計剛好拿著竹竿出來挑幌子,迎門撞見馬伯通和魏寶山,愣了愣:二位客官,你們有事?

哦,這不是飯館嗎?我們爺倆打算吃點東西。馬伯通趕緊回話。

喲,二位客官,實在是對不住了!您沒看到我們要關門了嗎?

我說夥計,天色還早,你們關什麼門呢?

嗨!今天有事,東家放假一天,實在對不起您啊!

馬伯通眨了眨眼睛,趕緊道:夥計,你看我們爺倆走了一路了,早就餓了,你看這麼辦行不?你們收拾你們的,有現成的給我們弄上點兒吃的,吃完之後我們加倍給錢。

客官,小的已經說明白了,現在不營業了。等你吃完得什麼時候?就請您高升一步吧,這錢我們不賺。

馬伯通聽著心裏有點兒不痛快,剛要發火。正在這時,東家從後屋出來了,一邊系腰帶一邊往外走,打量了一眼馬伯通和魏寶山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沖小夥子喝道:二子,你怎麼這麼說話?還差吃頓飯的時間嗎?咱有現成的包子、麵條,端上點來讓客官吃唄!

哎!哎!夥計一看東家吩咐了這才緊忙答應,沒多久,就端上來一盤包子,拿了兩雙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馬伯通沖著東家回了個禮:掌櫃的,多謝了!

不用不用,您吃您的。東家說完轉身要幹別的去。

馬伯通趕緊把他給叫住了:唉,我說東家,我跟您打聽點事兒。我說你們這兒是什麼規矩,怎麼這麼早就要關門?你們要到什麼地方去?街上怎麼冷冷清清的呢?

東家笑了笑,說:二位客官,你們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今天我們這兒有件熱鬧事,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熱鬧。

什麼熱鬧事?

咱們袁大人在城東立了一座擂臺,擂臺的名字叫英雄擂。據說,前來比試的高人多了去了,城裏多少年沒有這麼熱鬧的事兒了,這不,我們大夥寧可少做點買賣,也要去開開眼界。

馬伯通一聽,心裏暗道:這英雄擂是怎麼回事呢?莫非他口中的袁大人就是袁崇煥?好端端的擺什麼擂臺呢?想到這兒,馬伯通趕緊催著魏寶山快吃,吃完後付了錢,問了問方向後,拉著魏寶山起身趕奔英雄擂。

24回、猛夜叉怒打震西天

時間不長,爺倆就到了城東,再看這裏,人山人海,聲震遐邇。

此地剛好是一片開闊地,擂臺就坐落在這片空地中間。因為這個擂臺搭在斜坡上,所以顯得非常高大,擂臺的柱子,兩個人都抱不過來。上面新刷的紅漆,看著和戲臺差不了多少。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戲臺子要寬了不少,尤其是腳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見方的方木一根根鋪成的,長有五丈,寬有四丈七八。轉圈圍著一尺半高的小欄杆,上面塗著各種顏色。擂臺的左右,掛著一副對聯,字跡蒼勁有力,上聯寫: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聯配:腳踢北海海倒江翻,橫批三個醒目的大字:英雄擂。

在擂臺的前面三丈遠處攔著一條黃繩,這是擺台的界線,不准老百姓靠近,以免發生危險。裏面有人系著帶子,戴著紅花,手拎鞭子在維持秩序。

擂臺的左邊有一座看臺,樣式和擂臺差不多,只是比擂臺稍微大了點,看臺的一側搭有小梯子,可以供人上下出入。看臺上擺著一溜桌子,上面鋪著白臺布,放著茶壺茶碗,現在台上空無一人。看熱鬧的老百姓來得差不多了,裏三層,外三層,都站好了位置。

過了一會兒,就見東邊塵土大起,人喊馬叫,來了有十幾匹戰馬。前面的十幾個人一個個揚眉吐氣,挺胸疊肚,手揮馬鞭驅趕堵路的觀眾,後面緊接著又上來一支馬隊,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懸劍的、背鞭的,足有一百多人。眨眼間,就到了看臺前。

落座之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間端坐之人。高身材,穿著米色長衫兒,挽著白袖頭,面似銀盆,留著燕尾鬍鬚,目若朗星,鶴立雞群,那麼多人,一眼就看出這人與眾不同。

此人正是二次出山的袁崇煥。此時的袁崇煥已經沒有了剛剛複出的那份豪氣,上任幾個多月了,崇禎帝不止一次問過其複遼計畫,袁崇煥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在崇禎帝眼中,小小的奴酋,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有那麼難剿嗎?自己解決魏忠賢一黨,也不過才兩個月嘛!怎麼這袁大人當面和自己說得天花亂墜,上任之後,什麼動靜都沒有了呢?

皇帝這一著急,袁崇煥心裏更急。十八歲的崇禎帝畢竟年輕,哪里知道奴酋的厲害。如果真是一幫烏合之眾,也就不會有今天之勢了。如今,這群韃子們兵力已逾十五萬,兵強馬壯,裝備精良。自己若是據險而守,或有勝算的可能。當時腦袋一熱,許下的五年複遼的豪言,現在一看,確實有些孟浪了。思量再三,這才擺下這座英雄擂,一則振奮軍心,提升士氣;二則也想借機招攬一批高人異士,留為己用,壯大自身力量。

看臺上眾人都坐定之後,從看臺上站起一人,緩步下了東看臺,又登上了擂臺。

他繞著擂臺轉了兩圈,然後沖左右一抱拳,扯著嗓子就喊:父老鄉親們!凡是打一拳、踢一腳的老師和弟子們!各位朋友!今兒個咱們立下一座擂臺,叫英雄擂。為什麼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內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麼說,我還要向諸位交代一下。蒙聖上之恩,袁大人奉旨剿匪,定於五年內收復遼東,殺光韃子!我們今天在這兒立擂,通過這個擂臺選英雄,擇良將,天下的老百姓都可以登臺獻藝,連勝三場,賞銀十兩,連勝十場,入大人帳下所用!我再聲明一點,這座擂臺可是官准立案的,經過本地文武衙門的照準。有道是拳腳無眼,您真要是啥也不會,可別貪財上臺,萬一不留神,傷了個胳膊,斷了個腿的,概不負責!

這個人嗓門也大,也能白話,說了一通後,下面的老百姓地一下鼓了一陣掌。有道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管你是招兵買馬還是比武獻藝,不花錢有熱鬧看就挺好。當然,人群中也不乏有些能比劃兩下子的,一聽有銀子可拿,一個個擰眉瞪眼,在旁邊摩拳擦掌,脖子都梗梗著,瞅那意思,都是奔那十兩銀子使勁了!

臺上那人清了清嗓子,見下面的熱情被調動起來了,也很高興:諸位,下面就要開擂比武!無論是誰,都可以登臺比武。不過我也得講清楚,擂臺就是戰場,萬一有個傷著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該倒楣!如果誰想訛擂臺,那咱也不允許!請諸位在上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別找不痛快。現在就開擂了!有道是頭三出沒好戲,在下姓劉名龍,我的老師是逍遙劍客萬道良,我本人學藝不精,武功平平,蒙江湖上朋友抬愛,也有個小小的綽號,叫震西天。開擂之前我先給墊墊場,望大家多多包涵!

說完,劉龍把上身的衣服閃掉,緊帶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練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魏寶山武藝稀鬆平常,但是會看,盯著劉龍的一招一式,心中也暗豎大指:這小子伸手發招、抬腿都有獨到之處,確實有些能耐。

劉龍剛一收招,掌聲四起,贊聲不絕。他一高興,沖眾人抱拳道:各位,獻醜了!我練得不好,請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場,我再練趟兵刃!說著話,伸手操起一杆長槍,平平氣,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喊了聲字,就把這杆大槍舞開了。

一開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到了後來,越練越快。一杆長槍如出水蛟龍,人隨槍走,槍隨人轉,整個臺上一片白光,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槍,引得台下掌聲不絕。

劉龍把八八六十四路壓命槍練完了,把槍往臺上一戳,氣不長出,面不更色。

他這邊剛練完,就從台底下蹦上去一個老頭,老頭鬚髮皆白,瞅著一大把年紀了,還沒等底下人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的一聲,被劉龍一腳給踢了下來。底下人哄堂大笑,心說,這老糟頭子,走一步掉一塊了,找個沒蒼蠅的地方呆著得了唄,何苦啊,跑到擂臺上拔橫兒?這可好,這一腳估計連年都過不去了。

聽著底下如雷的掌聲,劉龍這小子也有點飄了,大嘴一撇:各位,我這兩下子說實話不怎麼著,不過您上來前也自己衡量衡量,別上來找挨踹來了。台下有沒有兄弟有閑著的,上來和我比劃比劃,寧遠城這麼大,找個懂武藝的人不難吧?話說回來,就我這點兒能耐,幹別的不行,殺韃子可不含糊,別看那些韃子人高馬大,那是沒碰上我,真要是碰上我,我這一槍一個,管殺不管埋!

話說到這份上就有點兒雞糞味了,你說你練就練唄,說這些閒話幹什麼呢?

果然,話音未落,一道白影從台下疾射而出,空中一個跟頭,剛好蹬在看臺的護欄上。腳尖一點護欄,借力騰空而起,空中翻了個跟頭,然後穩穩地落在了看臺之上。

台底下的大夥全給驚呆了,亂成一團,都在嚷嚷:這是誰呀?飛人啊?這人估計有兩下子,有熱鬧看了。

再說上臺之人,站在擂臺中央,氣不長出,面不改色。

震西天劉龍一看,這小夥長得可不錯,像個銀娃娃似的,水靈靈的,看年紀也就是二十歲出頭。點了點頭,身子往後撤了一步,用手點指道:唉,小夥子,你要幹什麼?

來人樂了:你這個人可真怪,上來還能幹什麼,當然是打擂了!

哦!既然打擂,報上姓名!

我看不必了,你要是能打得贏我,我報不報名也沒必要,你要是打不贏我,知道我名也沒啥用!

喲!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好好好,那就來吧!

這個人剛一登臺,可嚇壞了魏寶山和馬伯通,你道這人是誰?正是夜叉!

原來夜叉和杜拉爾果果進入城後,見大街上空無一人,到處又都是巡邏的士兵,他們兩人又生眼,不敢停留。後來聽說城東要開擂了,估計魏寶山他們也能找到這兒來,就先一步到了擂臺前。剛才劉龍這小子一口一個韃子,罵了半天,可把夜叉給氣壞了。年輕人火氣壯,也沒和杜拉爾果果商量,腰眼一拔,這就飛身上台了。

再說臺上,劉龍這小子腰眼一擰,身子往前一縱,左手晃了一下夜叉的面門,右手使了一招推窗望月,朝著夜叉的花蓋穴就是一掌。

夜叉閃身讓步,伸手就扣劉龍的手腕子。劉龍把手往回一撤,又使了一招鳳凰單展翅,奔著夜叉的耳根又是一掌。夜叉一看來勢甚猛,不敢怠慢,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哈腰,劉龍一掌走空,倆人插招過式就戰在了一處。

別看夜叉年紀輕輕,但是久經沙場,受過高人的指點,馬上步下,功夫了得,在大金國,也是數一數二。和劉龍鬥了也就是二十個回合,劉龍就有點兒敵不住了,額頭鬢角也都見了汗了。

夜叉看著差不多了,心說:讓你臭白話,就你這兩下子,還吹什麼牛啊!乾脆我給你來一下子吧!想到這兒,加緊攻擊速度,一掌快似一掌,把劉龍忙活得手忙腳亂,身形滴溜亂轉。

夜叉瞅准機會,抬右腳,對著劉龍的腰眼就踢了下去,就聽的一聲,再看劉龍,一腳就被夜叉給蹬下了擂臺,仰面朝天地摔倒在了地上。

25回、連勝十局夜叉奪魁

上回書說到猛夜叉怒打震西天,一腳把劉龍蹬下了擺台。

其實夜叉本不想登臺,怪就怪劉龍這小子口無遮攔,說話實在是難聽,這才一怒之下登上了擂臺。等到把劉龍一腳蹬下後,夜叉轉身剛要下臺,突然就聽台下一陣大亂,一道黑影從擂臺底下一個旱地拔蔥就跳上了擂臺,伸手攔住了夜叉。

此人看著也就是三十掛零的年紀,身高九尺開外,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梁,光著腦袋,面似鑌鐵,黑中透亮,好像黑鍋底差不多,兩道粗眉飛插雙鬢,一對大眼黑白分明,稍稍有點連鬢鬍子茬兒,一看就是練過硬功夫。

黑大個先作了個羅圈揖,然後沖著夜叉喊道:喲!小英雄請留步!在下姓吳,叫吳空達,閑著沒事時,我也愛練兩下子,蒙江湖上兄弟們的抬愛,賜我一個諢號叫混金龍。今天聽說有銀子拿,我就是來拿銀子的。這樣吧,你要是下去就下去,不如先認個輸,就算我先勝了一局,我再接著打別人,你看咋樣?

夜叉眼眉一立,雖說自己不想惹事,不過這黑大個說話實在不中聽,小夥子也是年青氣勝,心想:怎麼著?別看你塊頭大,我還真怕了你不成?憑什麼我沒打就先認輸了?沖著黑大個冷笑了一聲:吳師傅,本來我還有點兒事要去忙活,不過,我剛才一看時間,應該還有點兒工夫。這樣吧,咱倆趕緊伸手,我把你打趴下了,再走也不遲!

吳空達一聽,當時就火了,怒目圓睜道:好小子,甭說別的了,看掌吧!說罷,掄起大巴掌奔著夜叉就是一下子。

兩人插招換勢,一伸上手,工夫不大,大夥兒就都看明白了。別看吳空達身高力大,但是顯然不如夜叉靈巧,掄胳膊打了半天,連人家衣角都沒沾上邊兒。倆人在臺上鬥了十幾個回合,夜叉使了一個白雲獻日,下邊抬腿就蹬吳空達的胸口。吳空達一看情況不好,趕緊吐氣吸胸,屁股往後一撅,勉勉強強地躲過了夜叉這一腳。

夜叉往前一跟步,另一條腿奔著吳空達的襠內踢去。吳空達見此腳來勢甚猛,急忙把雙腿一併,身子一擰,夜叉這一腳雖說沒踢到襠上,可也踢到了他的大腿根兒上。吳空達雙腿站立不穩,一個跟頭就從臺上栽了下去,的一聲,摔在地上直哼哼,好懸沒摔死。

底下的老百姓一陣大亂,隨即地一聲,使勁兒地鼓掌。看熱鬧嘛,也不管事大,看得就是這個勁兒。夜叉連勝兩場,再想下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邊吳空達剛被踢下臺,就從台底下又躥上來一個。

書說簡短,夜叉三下五除二,又把這人給打趴下了。台底下一個接一個地往上蹦,夜叉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乾淨利索地連勝了九場。這時候,台底下的老百姓可看高興了,興奮地跟著大喊了起來,沖著臺上的夜叉直挑大拇指。

台底下也沒有人再敢往上蹦了,眼見夜叉舉手投足間就放倒了九個,誰也不傻,這節骨眼往上沖,純粹是找打去了。就在這時,從東看臺上射出一道人影,空中連續幾個翻身,踩著台下老百姓的肩膀就徑直飛上了擂臺。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夜叉一見來人的身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此人就憑這身法,明顯就與先前那些人不是一個檔次的,看來這個人絕非等閒之輩,不能大意。

來人飛到臺上後,單腿著地,另一條腿一盤,拉了個架勢,這叫金雞獨立,紋絲不動,腳登臺板,聲息皆無。就這一下,滿場的一陣掌聲,震耳欲聾。

來人是個老頭,紅撲撲一張臉,粗眉大眼,看著倒挺慈祥,沖著夜叉笑了笑: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小夥子,你連勝九場,果然功夫了得,老夫就陪你走幾趟吧。

夜叉此時也知道,現在想退場已經不可能了。既來之,則安之。說別的也沒用了,那就打吧!

兩個人插招換勢,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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