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回、薩滿術縛魂入骨

當夜,月黑風高。

一座普通的院落裏,大門緊閉,天井當中,杜拉爾果果穿著薩滿神衣,法相莊嚴,迎風而立。對面的香案上已經點好了香燭,備好了貢品。

魏寶山四外看了看,對杜拉爾果果說:果果,你放心吧,有我和師叔在,肯定沒問題。前後門都鎖好了,別說是人,連只貓都進不來!

杜拉爾果果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折身跪在神案前,默默低頌了幾句,然後把案上一字排開的十六盞油燈一一點亮,伸手又打開一壇酒,均勻地灑在地上。神案中間有五個用樹根製成的神偶,神偶前擺著七星斗,鬥裏裝著五穀雜糧,上面插三支粗大的貢香,香煙繚繞。

杜拉爾果果慢慢地走到天井正中,點燃了早就堆好的一大堆柏葉,不大一會兒,火光忽閃,天井大院都被火光照亮了。一切準備就緒後,開始正式拜神和請神。杜拉爾果果赤著雙足,面對神案跪拜,擊鼓開始呤唱。唱了一會兒,就見杜拉爾果果突然躥起,急速甩動腰鈴,雙手配合擊鼓。隨後,把手中的鼓換成了紮槍,持槍不停地翻轉起舞,圍著天井正中的火堆轉起圈來,開始跑火,速度越來越快。

從掌燈時分一直跳到後半夜,魏寶山和馬伯通站著都累得直打晃了,杜拉爾果果絲毫沒有倦怠,仍舊一直跳個不停。一直跳到丑時左右,速度終於漸漸慢了下來,再看杜拉爾果果,全身就像被水洗過一樣,汗水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淌,顯然也累得不輕。就見她伸手抄起案上的一把匕首,在火苗上來回燎了幾下,然後快速地劃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道血箭激射而出。

杜拉爾果果把血滴在案上的嘎巴拉碗中,足足接了小半碗血後,這才掏出一張符紙,點著後,左右晃了晃,把燒盡後的紙灰撒在了傷口上,說來也奇怪,傷口立時就止血了。

碗放穩後,取出一根三尺多長的紅線,放在嘴邊呸、呸、呸唾了三下,然後結了七個疙瘩,繞在碗口上纏了幾圈。用刀尖挑著一枚銅錢在火上燒烤,直到刀尖都有些發紅了,這才把銅錢扔進了裝有鮮血的那只嘎巴拉碗中。立時,刺啦一聲,碗中的鮮血開始冒起泡來。

杜拉爾果果回身看了看馬伯通,點了點頭。

馬伯通早就準備好了,趕緊從旁邊牽過一頭黑羊來,掄起砍刀奔著黑羊的脖子狠狠地就是一下子。

這把刀也真是鋒利,刀光一閃,黑羊頭骨碌一下便滾到了地上,黑羊屍體栽倒在地上,不時地還蹬幾下腿。

杜拉爾果果從地上拾起羊頭,擺在香案正中,端起那只嘎巴拉碗,把黑羊血接滿後,再次跪拜在地,口中念著:托日,托日,額都特仁,哈希都。阿日嘎度,阿日格拉烏仁。托日,托日,噠格烏薩,貝都馬迪仁耶,貝希怒達恩仁!

念過之後,院子裏突然刮起一陣旋風,繞著天井轉了好幾圈,然後突然拔地而起,朝著河東衙門的方向刮了過去。幾乎就在同時,杜拉爾果果盤腿坐在了地上,就像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

先前杜拉爾果果已經告訴了魏寶山和馬伯通,施法之後,她會入定一個時辰左右,在這期間,千萬不能打擾她,哪怕是只貓也不行。馬伯通和魏寶山絲毫不敢大意,一左一右地分站兩旁,一個盯著院前,一個盯著院後,充當起了左右護法。

按下這邊暫且不表,單說河東衙門。袁崇煥莫名發病,臥床四五日,一天比一天憔悴。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一陣,壞一陣,這可急壞了手下人。大夫找了無數個,可都沒瞧出什麼毛病來,只好開了幾劑退燒藥對付著。

就在今天下午太陽要下山時,河東衙門突然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瘦高挑的老道,還有是一個胖大和尚。

老道頭上戴著暖帽,身上披著灰色道袍,腰系絲絛,手裏拿著拂塵,五綹須髯胸前飄擺,長得是慈眉善目,兩隻眼睛爍爍發光。看上去,能有六十歲上下。而那個大和尚長得卻是膀大腰粗,一臉凶相,肚子往前腆腆著,臉蛋子往兩旁嘟嚕著,一對怪眼圓翻,穿著灰布僧衣,說起話來粗聲大氣,看著凶巴巴的。

這二位正是前些日子從瀋陽城鐵匠鋪逃出來的燈下無影於渡海和鐵臂羅漢法能。這二人一直也沒有離開瀋陽,聽說皇太極的軍隊主動退讓了三十裏地,袁崇煥領著人過來了,就打算有時間來這兒瞅瞅,順道拜會袁崇煥。結果,突然收到消息,袁崇煥竟然一病不起,眼瞅著就要一命嗚呼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兩個人一合計,感覺這裏面有事兒,這才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落山前到了河東衙門。

于渡海師承茅山教青城真人馬青陽,精通正宗的茅山道術。醫易兩通,自然也掌握一些岐黃之術,要說醫術如何高超不敢說,至少把個脈,開個方子還不在話下。

說起茅山教,很多人都聽說過,驅鬼除妖,法力高強。其實茅山教本身源於道教,是道教裏的一個重要分支。道教在後來的發展中,逐漸分支出了宿土、麻衣、眾閣、全真、茅山五大分支,其中宿土主修工程修繕、建都立基,後世的一些風水學理論大多起源於宿土;麻衣則主修預測、占卜,大家比較熟悉的麻衣神相實際上就是麻衣理論的沿襲;眾閣與全真主修武學與修身,其中眾閣講求的是得道成仙、長生不老;全真則主張激發人體本源的潛質,移形幻影、飛簷走壁,在全真而言,至多算是修得小成。

朝代更替,歷史演變,宿土、麻衣、眾閣近似失傳,這些道教分支中一直流傳下來的,除了全真以外,便屬茅山了。茅山道術,又稱茅山術,是道教中攻擊性最強、也是最難修的一門分支,殺傷力極強。在元末明初時,戰亂連綿,橫屍遍野,千里冤聲鬼泣,正是這種特殊的歷史背景,也造就了茅山道術的再次興盛。于渡海跟著馬青陽學了二十年才下山闖蕩,剛下山就聽說駱花子廣發英雄帖,他與駱花子和法能相識多年,交情莫逆,聽到消息後,二話沒說,不用請,自己就跑來助陣了。

72回、茅山術七煞鎖魂

閑言少敘,書接前文。于渡海見到袁崇煥,不由得就倒吸了一口冷氣。眼見袁崇煥雙腮凹陷,進氣多,出氣少,人眼看就要不行了。印堂青紫,雙目赤紅,似乎是得了邪症。當下不敢大意,支開旁邊的人,趁著袁崇煥明白時,問了幾句話,心裏有些明白了,看來袁都堂這病得得蹊蹺,肯定是中了邪了。於是趕緊寫了一道符,貼在了門楣之上,開壇作法,這一作法可不得了,這才發現袁崇煥三魂不穩,六魄不定,竟然有離體之象。一旦三魂六魄離體,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濟於事。於渡海連續畫了幾道符,又灌下一碗符水後,袁崇煥終於意識清醒了一些,看著精神略微有些好轉,眾人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不成想,半夜之時,突然天井裏刮起一陣旋風,貼在門楣上的符紙憑空就燒著了,剛剛有些好轉的袁崇煥突然兩眼一翻,立時就昏死過去,不省人事了。下人趕緊又把於渡海找了過來,於渡海把了把脈,眉頭緊皺,見脈象似有似無,便知道今晚兇險萬分。情勢緊急,也顧不上別的,趕緊叫過法能大和尚,遞給大和尚一塊玉片,囑咐法能,稍後他作法之時,如果袁崇煥睜開眼睛,一定要把這塊玉塞到他的口中,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吐出來。

法能接過這塊玉片點了點頭:道兄,你放心吧,這事兒就交給我了!

於渡海點了點頭,抬身走到院中,趕緊叫人過來,集合了二三十號人馬,把他們分成七隊,每隊四人,分別守住院子的前門、後門、左右廂廊、水井、煙筒、下水口,每隊人都準備好足夠的米糠和鹹鹽,每隔一刻鐘就把米糠灑在空中,把鹹鹽倒在地上,切不可誤了時間,也不可搞錯程式。

這七隊人記好後,趕緊各就各位,站到了相應的位置上,全神戒備,不敢大意。

於渡海在天井當中擺了一張寬大的桌子,擺好香燭,臨時作為法台。準備妥當後,於渡海伸手從包裏掏出一面小黃旗,用力一甩,小指粗細的旗杆當時便沒入木桌之內一寸多深,就這一手,當時就把旁邊的人給震住了,一個個張著大嘴,目瞪口呆。甩下小黃旗後,於渡海從懷裏又掏出七枚古錢,在黃旗周圍擺了個小七星陣,然後掏出匕首直接在腳下的地面上刻了一道符咒。

書中代言,於渡海一見符紙自燃,就知道背後有人要暗害袁崇煥。适才院中刮起的那股旋風,陰氣沖天,鬼氣森森,明顯是有人正在暗中施法。時間緊迫,於渡海趕緊分兵派將,擺了一個七煞鎖魂陣。

七煞鎖魂陣由魑魅魍魎魈魃魋這七煞困守,可以拘留在法陣內的魂魄,不論是生者,還是亡者,魂魄都無法離開陣圖半步。假若陣內的是死人,便會遭受噬心摧殘,直至魂魄飛散,就如同人類遭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而如果是活人,就算是病入膏肓,一腳邁進了閻羅殿,也能護其魂魄不散,留其一口氣,不至於死去。這個辦法雖然治標不治本,但是眼下情況危急,對手又在暗處,只能先用此法拖延時間,再作打算。

於渡海弄完這些後,從桌子上取出桃木劍,輕輕一晃,手臂輕舒,一道靈符便隨著桃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弧後,空中抖了幾抖,憑空出現一團火光,符咒頃刻燃為灰燼。幾乎就在同時,院子裏似乎打了一道厲閃,一瞬間亮如白晝。

於渡海手持桃木劍,朗聲念道:九天九氣,百萬天兵。上總天魔,下察幽冥。千神拱手,萬魔導形。吞星食月,三界之尊。口吐猛火,流金火鈴。雷風電雨,刀劍紛紜。神通護衛,客宅蕃榮。魔無干犯,鬼絕妖精。瘟癀消遁,壇禁肅清。五雷神將,安鎮宅庭。玉皇敕命,不得容情。急急如律令!

咒語念罷,突然就聽到屋裏的一聲大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屋裏。

屋裏的法能一直看著床上的袁崇煥,突然就見袁崇煥雙眼怒睜,上半身就要坐起來。法能趕緊把那塊玉片塞在了袁崇煥的口裏。剛塞進去,就聽到袁崇煥肚子裏一陣嘰裏咕嚕亂響,嘴一張,的一下,吐出一大團黑色東西來,連帶著那塊玉片都吐在了地上,惡臭難聞。

于渡海幾步跑回屋內,見袁崇煥把東西吐出來了,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趕緊令人收拾收拾。

這是怎麼回事呢?說起來,那塊不起眼的玉片是茅山術裏常用到的一塊死玉。所謂死玉,並不是說死人陪葬的玉器,而是把質地不好的玉石深埋土中,等到發黑發澀時再取出來使用,可以作為封鎖怨魂的法器。袁崇煥剛才被一股莫名的怨氣侵體,擠走了三魂六魄,要是沒有這塊死玉把體內的這股怨氣及時地引出來,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自然就會一命嗚呼。

於渡海讓人把那塊死玉單獨封在一個瓶子裏,趕緊找個地方把它埋起來,千萬別讓別人撿到,要不然又是一件麻煩事。

吐出這口黑色東西後,袁崇煥的氣色眼見著開始慢慢恢復,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臉上就有血色了,眼睛也睜開了,看了看旁邊的於渡海和法能,掙扎著要坐起來。

於渡海趕緊擺了擺手,道:袁督堂不要客氣,病體剛愈,請靜臥休息!

袁崇煥畢竟剛剛蘇醒,身子仍然有些虛弱,點了點頭,氣息微弱道: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於渡海笑了笑:袁督堂言重了,分內之事,不容掛齒。明日,請督堂找家客棧先休息幾日,這裏不能再住了。據貧道來看,顯然這裏被人做過手腳,袁督堂是被人暗算了。

哦?會是什麼人呢?

督堂大人,久聞女真薩滿巫術神乎其神,我想此事估計與奴酋脫不干係。大人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有貧道在,大人盡可放心。靜臥七日,必可痊癒!

出了臥室,於渡海掏出一隻折好的紙鶴,咬破食指,在鶴眼上點了一下,一鬆手,就見這只紙鶴憑空飄起,在頭頂上轉了兩圈,然後晃晃悠悠地就飛出了院外,直奔正東而去。

按下袁崇煥這邊不表,單說杜拉爾果果,入定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突然身子一僵,整個人就後仰了過去。嚇得魏寶山和馬伯通趕緊圍過來,也不敢動,也不能說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眼見著杜拉爾果果臉色白得像張紙一樣,血色全無,五官挪位,容貌變得猙獰恐怖,全身抽搐個不停,半晌後,一張口,竟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這可把魏寶山和馬伯通嚇壞了,也顧不上別的,趕緊把杜拉爾果果扶了起來,輕身晃著她的肩膀,叫著她的名字。杜拉爾果果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任憑兩個人怎麼叫,怎麼扶,就是雙目緊閉,一聲不吭。

73回、杜果果九死一生

杜拉爾果果突然吐血昏迷,不省人事,這可急壞了魏寶山和馬伯通。

二人一看這情況,就知道准是出了什麼事,否則不可能會這樣。但是無論是魏寶山還是馬伯通,對於薩滿術都是一無所知,眼下這種情形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急得滿頭是汗。

正在這時,馬伯通突然盯著對面的房檐就看直了。

魏寶山愣了愣,就問馬伯通:師叔,你看啥呢?

馬伯通用手指了指魏寶山身後的房檐,小聲道:寶山,你看那屋頂上是啥東西,咋還冒著紅光呢?

魏寶山愣了一下,趕緊回頭看了看,這才發現,果然就在屋頂房檐上,有個香頭大小的紅點,一閃一閃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馬伯通沖魏寶山了一聲,讓魏寶山別動,他自己小心地往那邊挪了過去。等到走近後,踩著旁邊的土堆伸脖子往上仔細看了看,看清是什麼東西後嚇得一伸舌頭,又趕緊悄悄地退了回來。

魏寶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問馬伯通:叔師,到底是啥東西啊?

馬伯通一咧嘴:寶山啊!鬧鬼了!不知道是誰折的一隻紙鶴,竟然會飛了!

啥玩意兒?紙鶴?會飛?魏寶山咧著嘴,打死也不相信。見過鳥飛,見過蟲飛,啥時候紙鶴還會飛了?

馬伯通也直晃腦袋,沖那邊點了點頭: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魏寶山看了一眼房頂,也學著馬伯通的樣子踩著土堆伸脖子往上瞅了瞅,這一看,可不是嘛!還真是一隻紙鶴!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鬧鬼了?想到這兒,魏寶山趕緊從背後抽出八卦金剛傘,撐開後看了看,就見傘頂的磁鍼轉了一圈後,徑直地指向了那只紙鶴,上下不停地顫抖!魏寶山一驚,趕緊跑下土堆,沖著馬伯通道:師叔,不好,這玩意兒果然邪性,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咱們趕緊躲躲!

可是眼下往哪兒躲呢?

魏寶山左右看了看,這間小院不大,還真沒有什麼可躲的地方。自己和馬伯通好說,關鍵是杜拉爾果果,現在不省人事,動也動不了,這可要了命了。

正在這緊要關頭,從牆外地一下跳進來一人,三晚半夜的,好懸沒把魏寶山和馬伯通嚇死。

馬伯通往後退了一步,故意咳嗽了一聲:深更半夜,私闖民宅,你是幹啥的?

黑影跳進院裏左右看了看,突然樂了:深更半夜的,你們不睡覺,在這院裏幹啥呢?

我們賞月,你管得著嗎?

賞月?這天上有月亮嗎?

馬伯通抬頭看了看,頭上烏雲蓋頂,連個月牙都沒有。脖子一梗梗:我們愛幹啥就幹啥,自己家,用得著你管?

就在這時,從牆外地一聲又跳進來一人,此人跳到院裏後,火光映射之下,不僅魏寶山和馬伯通愣住了,對面的那個人也愣住了。

馬伯通用手點指:喲呵,我說看著怎麼眼熟呢,原來是你們!

一前一後來的這兩個人非是旁人,正是老道于渡海和凶僧法能。

原來於渡海發動七煞鎖魂陣後,眼見一股黑氣快速地朝著西北方循去,趕緊祭出紙鶴,作了個法術,他們二人這才追著紙鶴一路找到了這裏。

法能一看是馬伯通,眼睛當時就紅了,用手點指馬伯通,哈哈大笑:好好!冤家路窄,咱們又碰面了!老匹夫,今天,貧僧非宰了你不可!

馬伯通見是法能,也是叫苦連天,心裏暗道:壞了!看來,今天是凶多吉少,小命要交在這裏了。別說杜拉爾果果還不省人事,就算是好人一個,我們三個捆成捆也打不過這個大和尚啊!不過都到這時候了,怕也沒用,服軟更不行,瘦驢拉硬屎,只能硬撐著了。馬伯通脖子一挺:大和尚,當時咱們萍水相逢,無冤無仇,要不是你要殺我們,我也不能打傷你。你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好好吃齋念佛,整天打打殺殺的,就不怕佛祖怪罪。我不想和你動手,真要動起來手,馬某倘若再把你打死或是打傷,我也於心不忍!

法能一聽怪眼圓翻:喲呵!姓馬的,就你那兩下子還想伸手嗎?上次要不是中了你的奸計,貧僧會讓你打傷!廢話少說,你拿命來吧!說罷,晃動雙臂就沖了上來。

魏寶山知道馬伯通是在說大話,就他那點兒能耐,上去就得被揍趴下。自己好歹年輕力壯,有把子力氣,到了這時候,也不能眼看著師叔遭難,趕緊伸手從背後拽出金剛傘,擰步往上一躍,掄起鋼傘自下而上兜頭蓋頂就是一下子。

鋼傘結結實實地拍在了法能的胳膊上,就聽的一聲,魏寶山就感覺自己的胳膊都被震麻了,傘也拎不住了,腳下一軟,好懸沒坐地下。心說:這大和尚可真有勁兒啊,這也就是用鋼傘迎了一下,真要是用胳膊硬接,非得被打折不可!

法能一看是魏寶山,冷哼了一聲,看也沒看,伸巴掌一拍,毫無花哨地正好打在魏寶山的肩膀上,魏寶山躲閃不及,噔噔噔,往後連退了三步,就感覺胸口發悶,嗓子眼發鹹,半個身子都不聽指揮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想起都起不來了。

法能看也沒看魏寶山,盯著馬伯通,眼睛都要冒火了,恨不得一巴掌就把馬伯通當場拍死,打倒魏寶山後,晃著雙掌又奔著馬伯通沖了過去。

這對鐵砂掌打山山開,蹬山山裂,這要是被打上,還好得了嗎?馬伯通根本不敢接招,閃身躲到了一旁。

一掌落空,法能又使了個連環掌,掣右手,探左手,朝著馬伯通的前心就砸了過來。馬伯通雖說武功不高,可也不是什麼都不會,多少也能比劃兩下子,見掌過來了,趕緊一閃身,勉勉強強地又躲過了這一掌。法能一看,氣不打一處來:心說,你還躲個什麼勁啊?就讓我拍上就得了唄,你還能支撐多大一會嗎?想到這兒,加快身形,晃雙掌,圍著馬伯通這麼一轉,馬伯通當時就傻眼了。他一瞅,前邊也是大和尚,後邊也是大和尚,左邊也是大和尚,右邊也是大和尚。根本不知道哪個是真法能,哪個是假法能了。馬伯通心裏一翻個:這大和尚的本領可真夠高啊!看來我要夠戧了。

法能看著差不多了,胳膊往前一探,巴掌掄圓了就拍向了馬伯通的後背。

74回、神打術勇戰法能

馬伯通聽到動靜再想躲也躲不開了,沒辦法,只好把眼一閉,背一弓,準備硬挨這一下了!

法能練的可是鐵砂掌,這一巴掌掛著風聲,結結實實地就拍在了馬伯通的背上。

魏寶山把眼一閉,心說:完了,我師叔這條命算是交代了。這一掌別說拍在人身上,就算是打在石頭上,也得把石頭拍碎了。膽戰心驚地睜開眼睛再看時,魏寶山當時就愣住了,就見法能瞪著眼珠子盯著馬伯通,而馬伯通竟然沒被拍躺下,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魏寶山心裏不禁納悶:我師叔啥時候練過金鐘罩還是鐵布衫了,這一巴掌怎麼沒事呢?難不成我師叔還有這種功夫,一直深藏不露?

再說馬伯通,眼睛一閉,乾脆就等死了。耳輪中聽到的一響,心說:估計我這脊樑骨被揍折了,這條命要交代了。可是半晌後,竟然沒感覺到一丁點兒的疼痛,不禁皺了皺眉:怎麼不疼呢?難道說我死了?感覺不到疼了?自己用手摸了摸後背,不對啊?這後背沒折啊!

馬伯通轉回身看著一臉驚愕的法能,這才知道,剛才這下自己沒怎麼著,心裏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可美壞了,沖著法能笑了笑:大和尚,你拍也拍了,打也打了,怎麼著?服不?要不然,我拍你一巴掌試試?

法能晃了晃腦袋:阿彌陀佛!姓馬的,你使的什麼鬼?

馬伯通嘿嘿一笑道:我說大和尚,你那點兒勁揉面都揉不開,我就是後背癢癢了,讓你撓一下,你還真當真了,你敢讓我拍一下嗎?

法能看著馬伯通,沒敢吱聲。為什麼呢?他心裏也嘀咕:莫非這老傢伙一直在騙我?當真是身懷絕計?自己這雙掌別說拍在後背上,就算打在石墩子上也能拍個稀碎,怎麼會打不動這老傢伙呢?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法能禿腦袋瓜子一晃,也不管這些了,身形一轉,地往前一縱身,跳到了馬伯通面前,厲聲喝道:老傢伙,你少廢話,看掌!說罷,雙掌一分,奔著馬伯通的面門劈去。

馬伯通一看,此掌來勢甚猛,掌上掛風,有心要往旁邊閃身,不過自己又一想,剛才大難不死,難道說有佛祖庇佑?他姥姥的,我再試試,想到這,不閃不躲,抬胳膊就硬接了法能這一掌。

啪!法能和馬伯通硬碰硬就對了一掌。

再看馬伯通,氣不長出,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而法能麻煩就大了,身子往旁邊一栽歪,噔噔噔連退了三步,好懸沒坐地上,半隻胳膊都麻到了胳肢窩,當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硬的掌法!

馬伯通一見,心花怒放,這下子可來勁兒了,嘴裏也不示弱:怎麼樣?大和尚,你服不服?不服再來!

且說旁邊觀戰的於渡海,一直看著場上的變化,眼見法能莫名其妙地就處於下風,也有些疑惑。法能的本事,於渡海再清楚不過,心說:不對呀?再不濟,法能也不能被打個沒有還手之力吧?那老頭明明什麼都不會,怎麼說厲害就厲害了呢?想到這兒,於渡海從懷裏掏出一面小黃旗,左搖三下,右搖三下,往地上一投,再看小黃旗直挺挺地插在了地面上。還沒等於渡海喘完這一口氣,那面小黃旗突然便倒在了地上。

於渡海大吃一驚,果真有鬼!

茅山術施術前,要在法台前插一杆黃旗,旗上畫窺天符,以窺天意,若旗杆折了或旗子倒了,便是天機,或者說有施法人鬥不過的力量,必須立即停止施法,否則輕則折壽,重則立斃。旗杆倒還好點,若是憑空折斷,就說明是絕對不能碰的東西。眼下黃旗竟然立不住,於渡海心裏明白,這裏面肯定有鬼!

於渡海不動聲色,暗中從懷裏掏出一道靈符,隨手一抖,輕飄飄的一張符紙奔著馬伯通就飛了過去。

馬伯通正美著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那張靈符剛好貼到了他的後背上。眼見自己一掌打退了法能,馬伯通心裏這個美啊!往前一跟步,掄巴掌就打法能。

法能一見,頭皮都疼,有心往後退閃,突然聽到旁邊的於渡海大喊:師兄,別退,打!

法能一愣,下意識抬胳膊又硬接了馬伯通一掌。

啪!

這下子馬伯通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條胳膊當時就被彈了回來,整個身子都被震麻了,還沒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呢,肚子上又挨了一腳,身子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三丈多遠,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大口吐血。

魏寶山趕緊爬了過去,晃了晃馬伯通,連聲問道:師叔,師叔,你怎麼樣?

馬伯通吐了吐嘴裏的血沫子,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張了半天嘴,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不僅魏寶山和馬伯通想不明白,法能自己都懵了,不知道怎麼一下子,馬伯通又變得這麼軟了,早知道這樣,剛才手上再加把勁兒,直接就送他上西天了!

於渡海左右看了看,盯著躺在地上的杜拉爾果果冷笑了一聲:姑娘,你這些邪魔歪道怎麼會是我正統道術的對手,如我所料沒錯,袁督堂的事兒也是你做的吧?

杜拉爾果果身子動了動,臉色蒼白,掙扎著從地上坐了起來,嘴角還流著血,顯然傷得不輕,看了看面前的於渡海,冷笑了一聲:老道,要不是我先前受傷,你以為你能勝得了我嗎?沒有你橫加干涉,袁崇煥早就一命歸西了!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杜拉爾果果施術時被擾,遭到舍文反噬,要不是有那枚戒指護住了自己的命魂,估計也就死了。等她清醒過來後,聽院裏的聲音不對,偷眼觀瞧,這才發現敵人竟然找上門來了。心知馬伯通不可能是法能的對手,這才暗中施展薩滿的神打術,令舍文附體馬伯通,馬伯通這才威風八面,掌打法能。沒想到竟然被於渡海識破了,不僅破了自己的神打術,又令自己傷上加傷,此時已經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了。

于渡海看著杜拉爾果果冷冷一笑:薩滿術?哼!不過是旁門左道!

法能這時候隱約弄明白了剛才是怎麼回事,翻著眼珠子看了看杜拉爾果果,也沒理會她,徑直邁步朝著馬伯通和魏寶山走了過去。沖著馬伯通撇了撇嘴:阿彌陀佛,新仇舊恨一起算,我看你還有什麼能耐,今日貧僧就超度了你!說完,抬腿對著馬伯通的心口窩就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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